他领她路过曲径通幽,羊肠小路,直到后寺一片竹林。深绿影影绰绰,叶子密如剑雨,阻隔往来人烟。
此处名为韵文居,这几日女眷就被安顿到此。
见她在看厢房后密林,小僧弥提醒:
“施主,这禅房后就是普陀山,再向南行有处山崖,险峻无比,本寺的人都甚少去,请施主莫要误行,以防迷路。”
“谢谢小师傅提醒。”
随即引她入院,几排禅房,她来的尚早,主人家大多在殿前寒暄见礼,此刻只有几个丫鬟收拾行囊打扫屋舍。
却见一瘦小人影,穿小厮青衫,躲在尽头一排禅房的侧窗,鬼鬼祟祟。
“他”发髻用布条梳起,欲盖弥彰地带了假胡子,扒在窗上的手白皙无骨,脑袋东张西望,不知在看什么。
这人——李明月眼神锐利,竟真又遇上了。
真是凑了大巧了,上天明鉴,非是李明月故意针对,只怎的每次都能撞见她举止不端,行为不轨?
“施主,这就是您的禅房,本寺供应素斋,这几日若有什么不便您可以吩咐外面的小和尚。”
她叫住要走的小僧弥,分外镇定道:
“小师傅,你们寺庙里,若是有小偷,可怎么处置啊?”
小僧弥怎知她突然问起这个,可李明月此刻瑰姿姣丽,眉如远山,高瞻远瞩,叫人信服,他挠挠光秃秃的头,照实回答:
“阿弥陀佛,这……若偷盗者是寺内沙弥,罚其归还财物,抄经静心,洒扫以示惩戒,屡教不改多次行盗者,逐出师门。”
“若是寺外香客呢?”
李明月眉梢高挑,接着问。
“若是香客,本寺会拒绝其供奉的香烛,并上报住持,劝诫其归还赔罪,若有不听者,上报京官。”
“那你们寺庙里最严厉的住持是哪位?”
“必是法照师傅了,法照师傅下手重,不留情,师哥师弟们都怕他。”
李明月白玉莹润小脸儿在骄阳下闪烁,她微笑请他道:
“很好,那你便去找你法照师傅罢,女眷禅房这里有人欲行偷窃之事,我想请他过来主持公道。”
“啊?”
小僧弥眼睛瞪得溜圆,嘴张的大大的,没反应过来。
桃石推了他一下,“还愣着做什么,郡主叫你做你就做。”
李明月好心给他指了下那小厮打扮的身影,“喏,瞧见没,趁着还没出事,赶紧去叫人。”
小僧弥紧张走两步,又回头,苦恼道:“可若贫僧去找了法照师傅,那人走了怎么办?”
李明月目光精朗得意,炯炯之色,一扫方才厌倦,她道:“这有何难?”
随即抬手指向那处,嘹亮声音大喊:“来人啊,有小偷!”
几个厢房进出的人瞬时停住脚步,顺她手所指那处看,眼神如炬,皆看见鬼祟身影僵硬停顿后,便慌不择路,妄想翻出外围墙逃路。
“他在动,别叫他逃了!”
有二三壮实丫鬟手脚麻利,反应快,一下跃起捉住他脚踝,将他往下拽,其他人也赶紧帮忙,拿笤帚的拿掸子的,将那处围住。
小僧弥见此情形,也急匆匆去叫人,还不忘回头叮嘱,“施主们,注意安全啊,莫要伤了自己!”
李明月几日横积郁色一扫而光,怎么办啊,看见别人倒霉她就高兴。
是吧,乔姎。
裴既林来时所见便是李明月如此得意神色。
人群簇拥中央,纤腰挺直,云堆翠髻,翡翠罗绮碧宫绦若飞若扬,肌骨莹润,眉目精朗,皎皎若明月,靥笑如春辉。
万物无可与她争艳,但求一扫她郁色,百花竟芳。
裴小侯爷利落脚步放缓,折扇半收,垂眸敛住笑意。
有点儿不想过去扰了她此刻惬意自得啊,他想。
一旁秦佑泽却面色一冷,直冲人群中另一身影中去。粗实的丫鬟不知哪儿找来的缚着人绳子,正往那乔姎身上缠,他三下两下除去,要拉着她起来。
“都让开,做什么!”
“做什么?”
李明月扶住一被推倒的丫鬟斜睨他,衣袂一甩走到那青衫乔姎面前,一指摁下她要起身的动作。
“当然是抓小偷了。本郡主见此人趴在后窗形迹可疑,必是浑水摸鱼进来偷东西的。”
“你没有证据,莫要血口喷人!”蒋佑泽将乔姎拉在他身后,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