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禾笑她瞎说,周倾渡却很认真,“真的。我真的有。”
“不是都分手了吗?”林禾记得她问过这个话题。
周倾渡沉默没有说话,“那就让他先当这个空名吧,帮我挡掉烂桃花。”
林禾觉得气压有些低,“那,不可以再找他和好吗?”
周倾渡一笑,“还不到时候。”
要等她实现自己的价值,要等她走到自己想走到的地方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去弹吉他吗?”拐弯处她猛打方向盘。
“因为读研太累了,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周倾渡点头,“确实没错,而且我的吉他是他教我的。”
在她心里,这也算是在和陈敬宪呆在一起了。
林禾和男友都是长沙本地人,周倾渡将他们送回去后就回了学校。毕竟她晚上没请假。
在确定自己可以进入空武院后,周倾渡一个人去了西藏。
她再次见到雪域高原,虽然身边没有上次来时陈敬宪的赞叹声。
她看到青藏铁路上那道期待的风景线——每当火车驶过,岗亭里的护路员们就会向往来的火车敬礼致意,无论风雪。
越是空旷的高寒雪原,越是震撼。
她想起那篇课文:
“然而刹那间,要是你猛抬眼看见了前面远远有一排——不,或者甚至只是三五株,一株,傲然地耸立,像哨兵似的树木的话……”
安静的车厢,周倾渡审问自己的心,这些年赶路是否初心已改?自己能否真的能与他们一样千日始终如一的忠诚、吃苦、奉献?
答案是,她最终站在了空武院。
理想与现实永远是有差异的,做不完的实验,普通的工资在周倾渡眼里都可以无所谓,毕竟这些她早就考虑过了。
但她的内心始终在叫嚣着,她应该爬得更高,应该学会更大的东西去发挥价值。
于是周倾渡拼尽全力把自己能做好的一切做好,任务后期凌晨三点躲在垃圾厢背后抽烟成了家常便饭。
她的内心不断地叫喊着,重复着她曾在失意时反复看过的那些敬佩的工程师们的传记,面对与那些建国初期伟大的共和国工程师们心里同样的话:“倘若我能让这片土地拥使这世界惧之而安静的武器,我将俯首在案贡献我之所有。”
此时你还觉得她是一个普通人吗?
一串绿色的字迹出现在于牧维眼前。
这明明是他内心的问题,为什么会出来像面对面对话一样问他?
“我不觉得。”站在万米上空,空武院比芝麻还要小,浩瀚太空依旧一片漆黑,只看得见远处繁星点点,于牧维与那串文字对话。
为什么?
“因为我做不到她那样多少年如一纯粹,心中不含任何杂质地去奉献。”
即使他在海外学成报国,也不可否认他的内心会为自己的身份而滋生出一丝优越感,不可否认他的内心会因这份工作带给自己的福利而认为自己就是值得享受。
可是,周倾渡呢?
他从未看到她有这样的想法。
于牧维不信,他开始穿梭在数据的海洋,钻进任何能记录周倾渡生活的电子设备里,但她的一言一行都击碎了他的嫉妒心。
是的,她从来没有。
她的心始终如一。
在这个社会,如此难能可贵。
可是周倾渡,你为何认为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你怎么会以为所有人都和你的心一样呢!
因为她身边都这样的人。
你以为这是她运气好,但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标准塑造自己,同样用这样的标准筛选朋友。
不是要求朋友与自己有一样的志向也不是要求朋友做到初心不变,而是他们都和她一样真诚,一样勇敢,一样的有冲劲。
于牧维,你嫉妒她,对吗?
绿色的字不断展现,心慌慢慢包裹了于牧维,他伸出手猛然插进左胸,想拔出里面的物体结束自己的生命,然而手穿过了虚无缥缈的身体。
是啊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心脏!
“你到底是什么?”
宝藏岛。
绿色的字继续说。
我掌管人类所有的光明与阴暗,我读得到人类所有的意识。
你们组成我,我即是你们。
宇宙,是所有人的想法。
“你想改变我吗!”于牧维嘶吼,“难道你想改变所有人的意识吗!你不过是个创造出来服务人的人工智能!”
绿色的字消失了。
他好像听到一声底叹。
为什么要这样想呢?
为什么人类总是无法面对真正的自己呢?
宝藏岛继续说。
我以为在你窥视周倾渡的过去时,你会学到这个道理。
可你原来只是抱着爱慕的私心而已。
于牧维是无法面对真正的自己,所以当他入狱时以为静静等着死亡来临就好了。
可现在他发现躯干的死亡遇上思维的永生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他永远都无法安息了。
因为意识会永存。
他看着刚刚宝藏岛出现的区域,现在是安静的。
“那么,我还有价值吗?”于牧维面向那片区域问。
有。
我集结了这么多人的指挥,干着这么惜金的任务,怎么可能会让你没有价值。
于牧维嗤笑一声,自己还真是白问了。
你不想去见自己的父母与朋友了吗?
“我没有脸见他们。”于牧维低下头自嘲,“在他们的世界里我早就死了。”
那么现在,先沉睡吧。
等到人类下一个纪元的春天来临时,你自会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