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控制室还是以前的样子。
踏进这里,穆月生感到全身的血液飞速奔腾着,她几乎说不出话!
如果所有人亲眼见到那束光,所有的事情都终于要昭告天下!
突然想到了什么,穆月生回头望向康若檬。
她本在抬头盯着房顶,看到穆月生的眼神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看这房子质量真好……”
穆月生勉强笑笑,“是啊。”
控制中心坐着的四个人终于成了军人,他们站起来向一行人敬礼。
这一刻穆月生等得足够久,这片土地等得足够久。
没有多余的话,季东明一声令下,立即进入倒计时。
指挥室的右边是那块熟悉的巨大透明玻璃墙,玻璃后是一个三面全是水泥的地下空间。空间很大,放下了一个直径有六米的铁球还有些余位。
从外观看确实是个铁球,上面插着各种管道,管道的另一端插在墙面上,源源不断地汲取原液。
“三!”
穆月生走到玻璃前,第一次实验失败的时候她怎么都不相信这个东西能做出来。
“二!”
这么多年被她在心里重复最多的话是:科研没有捷径,一切成功都是从失败的骨灰里提纯。
中程那段时间不到两个月、她瘦了二十几斤,一个人坐在台阶上郁闷时,手指插进发间,两只手都觉得对方硌得慌。
“一!”
我终于,帮助这棵苹果树结了一颗果子。
白光吞没世界的刹那,穆月生感到温热的液体不断滑过脸颊,滴进防护服的领口,眼眶的高温让她不敢眨眼。
试验场上空,被命名为“光闪”的聚变火球正将黑夜撕开,明明还是正常的物理光速,为何在所有人眼里是那样不寻常的飞快。
玻璃是完全隔音的,听不见球形反应堆内部的一点声音。
监视屏上白光一片,穆月生跑了出去,康若檬几乎也是同一时间跑了出去。
漆黑的夜空中目标散落的碎片燃烧着,像璀璨的流星在天边坠落。
“成功了!穆月生你看到了吗!”康若檬激动地跳起来大喊,“一千九百多天,五年又三个月,理论和万计的实验之后它终于具备了军事打击能力!”
“光闪……光闪!我们成功了!”身后传来邵安华的哭声。
他扑过来抱紧战友,又疯狂摇晃着她的肩膀,“月生,喊出它的名字!这一刻你终于可以对全世界说出他的名字了!喊啊!”
穆月生的眼睛还在盯着散落的碎片,它们被击碎后散落的残骸带着火光,如流星在远处漫天洒下,她热泪盈眶。
“光闪。”
滚烫的泪流进颤抖的嘴角。
这一刻她明明该有很大的力量,此刻为什么声音会那么轻,毫无力气,像被抽空一般。
唯有眼泪更加汹涌。
周围四五个地下实验室都跑出欢腾的人群,他们欢呼着大叫着把头上的帽子扔向高处又不知落向何处,他们手里挥舞着旗帜,周围的大灯打开,晃得穆月生看不清旗上写的是什么。
人和人激动地抱在一起呼喊着,蹦跳着,戈壁滩上这一幕似曾相识。
“我们终于可以说出它的名字了!终于可以告诉所有人我们这些年做了什么!”邵安华紧紧抱住身边的同事,在他的肩膀大哭,像收到最想要的礼物的孩子一般。
“万柠!”哭喊声让人群一下安静了,他们看向同一个人,“你看到了吗……”康若檬跪倒在沙漠之上。
她歇斯底里地哭着,这次留下的却不是为欣喜的眼泪。
万柠离开的第三年,注入她一生的研究终于完工。
季东明拿着喇叭从控制室推着齐栩溯先生出来,黑夜里他的白发越发刺眼。
“光闪研究所的所有同志们!”季东明的声音不由颤抖,但不是因为戈壁上的低温。
“今天,我们终于可以把代号说出来!我们终于见证了这一项伟大任务的成功!辛苦了,我所有亲爱的同志们!”他抓住自己的另一只手,努力拿稳喇叭,“我宣布,光闪研究所就地解散!”
穆月生弯腰拾起自己的帽子,她不喜欢工作时戴帽子,所以这顶与工作服配对的帽子五年过去了还是新的,与她身上的衣服格格不入,毕竟袖子早就破了,衣面上也有无法抹去的痕迹。
帆布帽的内衬里,有万柠用红墨水画的卡通太阳。
因为穆月生曾对她说过一句:“咱们要做的是能改变战争形势的人造太阳。”
那之后万柠总在私下俏皮地用“太阳”来指代“光闪”这一任务。
慢步向康若檬走去时,人群的话语声回荡在漆黑的荒漠,在声音渐渐小去的激动中,踩在戈壁滩的每一步都让穆月生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本以为,到了这一天她会异常兴奋,会绕着基地像孙悟空蹦出石头时那样撒欢奔跑,会向全宇宙所有人炫耀。
会对所有人说:“你看我穆月生干了多大一件事!你知道‘光闪’这样的武器对全世界战局会有什么影响吗!你知道‘光闪’这样的武器具有多大的划时代意义吗!”
可是没有,她走到康若檬身边弯腰帮同事捡起帽子,只面对彼此说了句:“辛苦了。”
走向实验室的大家彼此搀扶着,夜风中夹杂着一些逐渐平息的激动啜泣。
“我们回去吧。”穆月生低头在康若檬耳边说到,“我们都知道,万柠一定看到了,刚刚那么亮的光,一定也把她的世界照亮了,她也一定为此振奋。”
两人望向刚刚“光闪”飞向的天空,那里早已恢复死寂,只能看到几点繁星,康若檬擦去眼泪,仍在呢喃,“是啊……是啊……”
但突然,空气中又是一声急促哨声,那束光又出现了,所有人再次转头望向它飞去的方向,不知道这次打击了哪里。
又是阵阵欢呼,大家似乎都以为这和刚才一样是安排好的。
但间隔了将近二十分钟,穆月生觉得不对劲。
她溜进控制室,刚刚的四位军方人员居然没了身影,控制室只开了玻璃墙上的一圈灯,季东明站在玻璃前双手背在身后。
“所长,发生什么了?”
季东明转过来盯着穆月生,眼中翻涌巨浪,等看到他指向的显示屏时,冰冷从穆月生的头顶贯穿脚底。
上面的绿色波不停地无规则跳跃变化着,这在试验场从未出现、也不可能出现。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