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河道上,仿佛在欣赏一场无声的表演。片刻后,他们的身影缓缓隐去彻底淹没在黑暗中。
第二日清晨,鬼镇早已喧闹不已,嘈杂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司冰烟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铺上坐起,脑袋沉重得像灌了铅。她揉了揉太阳穴,勉强撑起身子,晃晃悠悠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厅堂外的台阶上,离萝静静地坐着沉思;御纳户则靠在木柱旁陪伴着;博安安沉眉垂目一副忧虑然然;而慕然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好一副清闲自在。
“安安...”
司冰烟恍恍惚惚,整个脑袋都是‘嗡嗡嗡’的声音。
众人齐刷刷像她看齐,博安安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眼中带着歉意。
“对不起,姐姐,昨晚我不该朝你大声说话。”
司冰烟先是一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她轻轻抬起手,抚了抚博安安的脸颊。接着,又朝她浅浅笑了笑。
所有人都只是沉默着,昨夜残留的阴霾久久挥散不去。
“姐姐,往后你不许有那些危险的举动了!人不见了,我们可以找,现在有的是时间。”博安安的语气坚定,眼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关切。
司冰烟神情黯然下来,沉默地望着博安安,目光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仿佛在挣扎着接受博安安的劝诫。
这时,离萝轻声附和道。
“我明白你的心情。当初找不到雨尤时,我也曾想过一走了之,放弃一切。”
她的言语低落,御纳户默默靠近了些,轻轻拽了拽她的衣摆,动作温柔而无声,像是在安慰。
离萝瞥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随后,她的目光转向司冰烟。
“可雨尤定不愿看到我那般。”她接着话头,继续温和地劝慰“你在鬼山若是寻不到她,并不代表在别的地方寻不到。明白吗?”
司冰烟听得有些茫然,脑海中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她忍不住质问起。
“席缘如今不知去向,我怎会自寻短处?那梭小舟,你们可有见到那小舟?”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博安安身上。
“就是渡我们过河的那梭小舟。”
博安安疑惑地望着司冰烟摇头;离萝亦是否认,随后解释说。
“我们都只是被红河的光影吸引去了河岸口,那时你刚踏入河面。那妖冶的河面上泛着古怪的红光,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她的语气变得低沉起来,“你越走越深,我不能入水,也没法阻止你,后来,河道下突然涌现出密密麻麻的亡灵,若不是……”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瞧了眼司冰烟渴求答案的表情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解释“若不是那位古怪的老人家及时出现,你……你恐怕无法安然。”
——难道是我的错觉?
司冰烟恍惚回忆起来,那些暗红色的光影、诡异的亡灵、突然出现的老人,还有那梭神秘的小舟,一切仿佛真实存在,却又像是梦境般虚幻。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目光也随着思索渐渐失了焦,思绪在现实与虚幻之间游走,仿佛被困在一个无法挣脱的迷局中。
这时,缨绀和奎克从正门走进来,手里还提着祭祀用的纸钱和物件。
“小姐,不对劲。”奎克看向离萝回复道。
“今早我们去买祭祀用品时,又去河岸看了一眼,发现那里和昨晚一模一样——是红河。”
司冰烟闻言,立刻转身注视着奎克,眼中满是疑惑。
缨绀接着奎克的话补充道,声音低沉,言语稳重。
“鬼镇恐不太平,大街上沸沸扬扬传着鬼怪邪说。”
“什么意思?什么鬼怪邪说?”慕然跑到缨绀面前急切地质问起来。
随后,御纳户便拉起了离萝的手往门外走去。
“雨尤?”离萝有些错愕,只盯着束在手腕儿上那人。
御纳户没有回应,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拽着离萝往外走。
“冰烟,我和雨尤先出去看看情况。这鬼镇我们比你们熟悉些。”她回头匆匆解释了一句,随后便被拉出了门。
司冰烟不放心,正想追上去,却被慕然拉了回来。
在古宅里只等待了些许片刻,两人便提着购置的食物匆匆返回。
刚一踏进大门,两人立刻将大门紧紧锁住,随后急急忙忙地将古宅所有的入口都关得严严实实。御纳户迅速爬上屋檐,仔细巡视了一圈,随后在屋顶周围安置了攻防设备,阿尔法则盘旋在古宅上空,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离萝?”
看着离萝和御纳户如此紧张的阵仗司冰烟更加困惑。
所有人都聚拢在客堂上。
“我同御纳户和村民打听了一番,说是河道上浮出了死尸,数量可怖。”接着她沉下声来继续补充,“回来的路途中,也见到不少门户外有....”“死人。”
“死人?”博安安凑上前询问道。
司冰烟满脑子疑惑,只沉默聆听着。
接着,离萝继续补充道,“奇怪的是,那些死人都戴着面具。”
听到这儿,司冰烟终于忍不住询问,“面具?”
离萝看了她一眼,然后笃信的点点头,眉头紧锁,她分析道。
“这鬼镇越来越古怪了。在你们回来前,神上还在昏迷中,这宅子也有戴着面具的村民闯入。”
“闯入?”司冰烟越听越糊涂。
“相传,在这鬼镇里有着通神送鬼的习俗,那习俗便需要戴着面具的术士进到家中做法事。”离萝解释着。
“鬼悟?”慕然嘴里小声嘀咕着,声音虽轻,却像惊雷在司冰烟和博安安耳边炸响。
在神族的传统中,“鬼悟”属于绝对的违禁词,象征着招致邪祟的禁忌法事。在她们的认知里,凡是与“鬼悟”有关的人,灵魂都将不得安宁,甚至可能引来无法想象的灾祸。
“慕然,你知道鬼悟?”博安安将目光投向慕然。
慕然摇摇头否认道。
“就只听说过罢了。好像属于古老巫术的一种。优秀的鬼悟者上能通神祈福,下能灭鬼辟邪。”
一群人听着专注。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惊得所有人都瞬间屏住了呼吸。
敲门声再次响起,所有人都将目光死死锁定在眼前那扇紧闭的大门处。
神像投射出门外的画面,映照出一个神色慌张的中年男人。他身旁站着一个戴着面具、披着白布的“死人”,那身影僵硬而诡异。
“老……老人家……帮……帮帮忙吧。将我老母亲给送回……送回对岸……”男人结结巴巴地说道,声音颤抖,带着明显的恐惧与恳求。尽管他说话断断续续,但从画面中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意图。
司冰烟和博安安对视一眼,满是震惊与疑惑。
御纳户从身后幽幽道。“傀儡。”
厅堂内的气氛因这突如其来的画面而变得更加压抑,而司冰烟却生出了许多疑惑。
离萝轻轻用手臂碰了碰御纳户,似在安慰,随后,沉默地望着画面示意奎克不要应答外边儿的陌生人。
等在门外的男人脸色急得发青,焦急等了片刻后,却未见有任何动静,最终脚步凌乱地仓皇而逃,而那戴着面具的傀儡也紧随其后,身影僵硬而诡异,仿佛一只被操控的木偶。
看着这一幕,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仿佛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司冰烟几乎喘不过气来。就在这时,悄悄靠到她跟前,身后还跟着思念和盼忆。她轻轻抚了抚席冰缘的脑袋,试图用这细微的动作安抚自己和它。
思念展开一张宣纸,盼和忆分别举着笔和墨。
所有人将五个小家伙围在正中央。
只见席冰缘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写下了‘神上’两个字。
正当众人疑惑时,它又再沾了沾墨汁举起笔来。
“呵!这家伙,还懂写字?”慕然忍不住调侃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和戏谑。
司冰烟也感到十分意外,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满是疑惑。她从未教过他们用笔墨,更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她的目光落在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上,心中惊讶又不安。
等到好一阵后,才依稀看懂那纸上歪歪扭扭的字样,内容大概是:神上那日,恰逢奎克去了后院,便从屋里离开,她抚了抚我们,很是温柔,让我们莫要声张,最后独自出了门。我们叫不醒御纳户和离萝,她离开不久后,守宅老人也跟了出去。
司冰烟瞥看了眼离萝和御纳户,转身思考起来,思、念、盼、忆的线索无疑给这鬼镇增添了更多的神秘与古怪,仿佛每一件事都在暗示着某种未知的真相。
博安安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离萝和御纳户,随后便羞涩地垂下头来,显然没料想到慕然竟直接开口说出了她的疑惑。
“叫不醒?离萝小姐叫不醒就算了,那神上不是你主人吗,明知你主子情况不好,你竟敢偷懒?”慕然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责备,目光锐利地盯着御纳户。
离萝茫然地看了眼御纳户,低声解释道。
“那晚的事情我也记不清,发觉到神上不在屋后,我们便出门寻了起来。”
“记不清?”慕然语气古怪,本想继续责备一番,最终却被博安安给阻拦了下来。
“你少说废话。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气氛因慕然的一番话变得更加紧张。没过多久,门外又再传来了敲门声。
透过神像投射出的画面一看。如先前敲门的中年男子一般的情形再次出现了。
一个面色惶恐的老妇人,身后跟着两个披着白衣且戴着面具的小傀儡,妇人声泪俱下地跪在地上请求着。
“老人家,求求你将我这两个苦命的孩儿送回河对岸吧,莫再让他们在彼岸也不安宁了。”
宅里众人颇有些同情,可依旧没有回复。老妇人等候了稍许,便起身牵引着两个小傀儡离开了大门口。
“奇怪了,这怎么傀儡就突然多了起来。是谁种下的枯木籽呢?”慕然抱着手臂思考起来,嘴里絮叨嘀咕着。
她所思考的问题同样也是方舟一直以来想要查清的真相,彼世地界大大小小都埋藏着枯木籽,肆意生长的枯木籽则意味着即将到来的生灵涂炭。
神像依旧还在持续投射门外的情况,满大街都是带着傀儡的求助者,有的逃,有的哭,颇为凄惨。
司冰烟对着那些画面眉头紧锁地凝视了许久。
“这些傀儡不似寻常见过的那般。”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慕然抬眸看了一眼,点头附和。“嗯,似乎没有攻击性。不对...应该是就目前看来没有攻击性。”
司冰烟凝眉继续观察,心中暗自揣测。
——是因为那些面具吗?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困在这所古宅似乎也不是长久之际;再来,神上也寻不到去向,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危险边沿。
气氛变得愈发沉重,众人的目光不时扫向门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