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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试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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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和帝道:“这般年少。无妨,朕会照顾好他的。”

……

国子监下辖国子学、太学、四门、律学、书学、算学六学,由祭酒和司业掌管。本朝国子学压太学一头,但太学毕竟自前朝而来,历经数百年,底蕴深厚。

前朝时,大儒有新作,太学往往会传而诵之。更兼大儒在朝中任职,遇上朝政昏聩,一经上书,太学生则聚于太学门口,声援助力。

昔年人若为官,先入太学,再入宫中郎署,皇帝酌情擢用。如今开科取士,又有国子学坐镇,太学地位已然不复从前。但论起集会,还是他们擅长。

常宁就喜欢看这种热闹。

她在茶楼上品茶,悠哉悠哉地看太学生和开坛讲学的儒者辩驳,也是乐事一桩,毕竟总有一方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以前常宁都是和云策一起来的,现在云策不在,别的同窗又都很忙,常宁便只好一个人来了。

他们如今在下面辩的是“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本来辩得好好的,一会儿辩道是什么,一会儿又辩到底该不该止,争得面红耳赤,直到几个上京告状的罪员家眷骂他们孬货,见到不公都不敢在陛下面前直言进谏,任由陛下被人蒙蔽,不配论道不配侍君,一群人都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呆住了。

太学生脸涨红,看清是个颤巍巍的老头,负手道:“你!罢了,夏虫不可语冰!”

老头耳背,伸长脖子去听,急得拍大腿,“呜哩哇啦说什么呢,听不清!”

常宁笑得都不敢喝茶了。

就这群太学生,路过的狗看不顺眼都得骂几句。她和云策看热闹被发现后,可没少被他们骂是隔墙窃听的小人。眼下看他们憋得一语不发,实在畅快。

被这么一打岔,他们的辩论越来越歪,直接歪到了京兆尹衙门外的一帮罪员家眷和江浙事情上。

这便不如先前辩道。如此敏感的话题,可大可小,若是触了哪位名公钜卿的霉头,放大了去,可有得苦头吃。

那儒者一抽鼻子,也顾不得风范了,高声吼道:“论完了,论完了!老夫不奉陪了!”带着书童脚下抹油地离开。

热血沸腾的学子哪里管他,“孬货!他不辩我们辩,明天就叫他身败名裂!”

常宁虚虚掩了窗子,为即将遭受抨击的儒者默哀,换了个地继续看。街上看热闹的人也散了,躲到各处悄悄看,生怕被他们波及,捉进大牢里去。但也有胆大又跑得快的,聚在近处看,也不算冷清。

太学生道:“证据没送来就喊冤,谁信呐?殿下一向勤勉克己、清明公正,没个证据空口白牙就想污蔑人?要有人信了,就多吃点豆腐脑补补,毕竟他这脑袋怕是豆腐块做的,嘁!”

当下就有人反驳:“这么多官员,一言不发就给杀了,江浙的政务怎么处理?民冤谁来判?叫天下人怎么想江浙的官?怎么想天下的官?你屎吃多了兜不住,就别出来满嘴喷粪。”

常宁正喝茶呢,听了仁兄口吐芬芳,呛了一大口,捂着脖子咳嗽。

那太学生抬头,就见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人扒在窗边往下看,“又是你这隔墙窥伺的小人!青天白日、身处静室都能亏心成这样,还不回家点蜡治治你的目盲!”

常宁连忙哄道:“小人也仰慕君子嘛。我是特意来瞻仰仁兄你的风采的,快辩快辩,莫要蹉跎时光!”

他们不辩了,谁演热闹给她看啊?

太学仁兄瞪一眼常宁,回身一挥衣袖,对国子学仁兄指指点点,“你休要绕我,触犯律法的官就该罚!殿下手持尚方宝剑,代陛下巡视江浙。在江浙,殿下就是我大魏最大的判官。罪员家眷若是不服殿下,那便跳出江浙到我大魏京都,上达天听,求陛下判案做主,岂是你这鼠目寸光之辈三言两语就能翻案的!呵,我们辩的是官犯了律法要不要杀,你回我杀了这官有什么流弊,简直风马牛不相及,听不懂人语耳!”

常宁也禁不住给国子学仁兄点了根蜡。如今国子学只招收三品以上官员、国公子孙及二品以上官员曾孙,基本不招收平民子弟。国子学多是富贵子弟,偶尔便有些怠懒,这位仁兄又巴巴地赶到太学这边辩道,连个助阵的同窗都摇不到。

国子学仁兄也是有急智的,继续绕道:“古人云,过犹不及。急于求成矫枉过正,哪里有慢慢来地好?”

“好,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太学仁兄服气了,顺着辩道,“你且听我讲。虑己身者,常图其所显而忽其所隐,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然疾发于所忽之中,而病起于不足疑之事。今有一子,婴疾求医。目而视之,扪而切之,喻而告知,言治未病也。其疾愈而忘忧,不以为然矣。及至唇紫舌乌,挝户而复求医,沉疴已极,医莫能救,始悔未防患于未然。喷粪兄你说,这病尚且轻的时候,难道就能不着急治吗?”

国子学顷刻之间便绕了好几个圈,“依你之言,我大魏病在何处?是病得尚轻还是病得无药可治?亦或是满朝公卿都看不出来,唯独你慧眼如炬看出‘未病’来?”

四下一静,太学仁兄皱眉,瞧见同窗目中的担忧。

不愧是国子学出来的,虽如今耽于玩乐,政治敏锐度却不低。这话,他若接了,必定要得罪朝廷官员。若说是治未病或没病,大家伙都知道他们先前辩的是江浙那几个被先斩后奏的罪员,要他睁眼说瞎话,他岂不是也要如那狂奔而逃的儒者一样身败名裂?

热闹到这里就不好看了,常宁转转瓷盏,随手撂在桌案上,伸个懒腰准备回家。反正这太学仁兄辩论辩多了,往后不辩道也能做个讼师,总之饿不死。

桌案被店家挪过,常宁习惯了原先的布局,哪曾想这手一松开,瓷盏就落在地上摔得稀巴烂,在这四下皆静的地方发出清脆的响声,引得底下人下意识抬头来看。

尤其太学仁兄,脸都涨红了,指着常宁发抖:“好啊,你还来看我笑话!”

常宁绝望地和书剑对视一眼,从窗子里探出头去,伸指摇道:“仁兄,你不懂,这是掷杯为号,天要我助你!”

“信了你这绣花枕头,我倒立吃屎!”太学仁兄怒吼。

“你竟妄想骗吃骗喝!”国子生震惊。

“可真?”常宁眼睛一亮,手撑窗棂三两下就跳出窗去,借力稳稳地落在地上,对上太学仁兄铁青的脸,“仁兄实乃大无畏之人,佩服佩服。只是阿堵恶臭熏人,还是免了为妙。”

绕着国子生转了两圈,常宁不住点头。要不是没胡子,她还能学严先生捻两把,“如今百姓建房,都要竖一根顶梁柱,如此屋脊才能不倒如山,佑人长安。然而木中生了蠹虫,及早除去还好,若是拖着不除,等蠹虫蛀空了顶梁柱,回天乏术,便有木倒屋毁人亡之忧。”

国子生挑眉,指指太学仁兄,“你的路子和他一样,绕来绕去,却不知我朝是否有病?”

常宁笑道:“我朝君明臣和,自然是未病咯。”

国子生喜色压不住,“好大的口气。满朝文武都未曾瞧出病来,你个黄口小儿难道有火眼金睛不成?”

看客亦失望叹气,太学仁兄感动至极,“贤弟高义!为兄未曾想过,你竟真要与我共担此辱。待明日,任他人谩骂漫天,我二人皆闭门不出!”

“你别拉着我,让我继续,”常宁拂开他的手,高声回道,“这可不是我火眼金睛,是陛下独具慧眼。天下事都瞒不过陛下,也只有陛下最忧心天下百姓。若以四海论,陛下便是最高明的圣手。”

“若说朝中诸公善治初病,陛下则能治未病。如今江浙事,无论是朝中诸公,还是如国子老兄和太学仁兄般善学的学子,都不能发一言、不能察寸忧,陛下却已经命太子殿下前往巡查,岂非医国圣手乎?江浙事无人能察,唯陛下眼明心亮,岂非我朝之‘未病’乎?只这未病,已被陛下用良药治了。”

太学仁兄关切地催道:“喷粪兄你说句话呀!是也不是?”

国子生一瞬间把九族回忆了个遍:“……是极。陛下圣明,三代以来,莫之能及。”

常宁挥一挥衣袖,招来书剑,“咱们走!”

太学仁兄追上来,“贤弟!我们明日还要在这里辩道,你来吗?”

常宁故作苦恼:“我是隔墙窥伺的小人,君子们论道,我就不来了。”

“我赔罪,我赔罪!”

常宁笑道:“我有事不来了。你们辩什么?”

太学生:“今天的事没辩完,明天接着辩。”

常宁只觉得这群太学生格外高大,实在悍不畏死,拱手道:“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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