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邈的余光将廖朔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微微上翘,也不再添油加醋,只将目光再度投向擂台那处。
廖牧信搜肠刮肚,看到姜青岚的袖口处破开了一小道口子,心下一喜:终于又找到了个可以挑刺的地方!
他高傲地昂着头颅,双手抱臂,从上往下将姜青岚一扫,讥诮道:“你一个女子,不在家里捧着针线绣花,却来这里面对刀光剑影。我劝你趁早回家去吧,学学女工,免得衣裳破了都不会缝补。”
姜青岚歪着头盯着他,那双黑漆漆的瞳仁险些让他起了身鸡皮疙瘩,她却凤眸微挑,绽开个极明丽的笑。
她嫣红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字字诛心:“唔,若是你败于我这个连针线都拿不动的女子手中,岂不是要羞愤自裁了?”
望向廖牧信手中的华光灿灿的宝剑,姜青岚垂眸下巴朝剑刃点了点,复又抬眸看他,笑盈盈问道:“要用这把剑抹脖子么?”
廖牧信目眦欲裂。
须知,他口才一向不好,却从未被如此羞辱。原因有二。
其一,他有个好爹,能以权势压人,多数人掂量掂量他背后的云隐派,也就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其二,自然是他练得一身好剑法。说不赢,还不许他打赢吗?往往一顿揍过后,那人就算不服,也得咬着牙反倒向他赔礼道歉。
感受着周遭空气中弥漫着的越来越浓的火药味,裁判甚是害怕他二人还没开始就打了起来,鼓足勇气喊了声开始,下面的词吓得忘光了,也不继续说,便一溜烟逃远了。
二人几乎同时跃上擂台,又几乎同时提剑朝对方冲去,不见丝毫犹豫。
廖牧信如今气冲天灵盖,顾不得自己说过要逗着姜青岚玩儿,现在他就只想把这牙尖嘴利的丫头打趴下,好好揍一顿再说!
剑刃结实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刺耳的刮擦声,廖牧信蓄力,一掌朝姜青岚右肩劈去,后者不闪不避,回了个飞踢,下一刻,俩人同时后撤几步拉开了距离。
对上的第一招,算势均力敌。
廖牧信的火气泄了大半,看像姜青岚的目光多了几分认真与严肃。
他微微垂眼,感受着虎口被震得发麻的痛。方才那一招算是探知了姜青岚的底细,能作为自己的对手出现在这里,她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那么他便不会轻敌。
十招,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十招拿下姜青岚,将她打落擂台,让她伤重到只能被人抬着走!
身随心动,他再次握紧剑柄,一剑朝姜青岚劈去,干脆利落。
然而他这面要使出看家本领速战速决,姜青岚接了第一招后,却起了练招的心思。
廖牧信这人差劲得很,没想到剑法倒是真不错。她又缺乏实战经验,现在上赶着来了这么好的一个陪练,她没有理由拒绝不是?
她身形一动,原本正对着廖牧信的位置此刻有些微偏移,手中木剑调转方向,斜里挑向廖牧信的剑,又是一阵“刺啦”声。
挡下这招后,她反守为攻,一连劈砍了七八下,廖牧信都一一挡下。
众人不期能看到如此精彩的交锋,一时愣神。
那问剑派的葛长老瞪圆了一双眼睛,沉声道:“这丫头上次竟未使出全力!”
说罢,望向脸上重又布满忧虑之色的廖朔,心道:本以为他是为了气师兄才将那姑娘夸上天,如今看来,这姑娘倒真当得起这份肯定。可惜啊,定然已有师门了,否则早就被廖朔招揽到云隐派了。
场上的局势焦灼,看台上的庄邈却蓦地笑了。
若是丁萤也来看这场比试,此刻定然已经深感大仇得报而大笑出声。
原因无他,只因此刻姜青岚与廖牧信对招的路数,跟她那时对付丁萤的路数别无二致。
只是廖牧信到底比丁萤要强些。过了几十招,他算是回过味来了,不由得流露出愤怒与不可置信的神色。而恰在此刻,他对上了姜青岚戏谑的目光。
又是一次兵刃相接,俩人的脸近在咫尺。
姜青岚清泠泠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终于发现了?还不算太蠢。”
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崩断,廖牧信双目充血,开始毫无招式地攻击起来。
而他身法又快,因着这毫无规律可循的招式,反倒一时占了上风,将姜青岚压制得了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人怕不是疯了!”姜青岚手腕痛极,低声咒骂了两句,旋即转守为攻,硬生生将廖牧信逼至擂台边缘。
廖牧信在后背触及擂台的木栏杆的那刻忽然惊醒,他快输了,可他绝不能输!
咬牙运气,一剑刺出,觑准时机脱身,一气呵成。
姜青岚欲了结了他,却在此时,眼前忽然失去了廖牧信的踪迹。
她瞳孔微张,廖牧信,在她眼前,消失了!
“哈哈,牧信竟是练到了云隐剑法的第七重,蹑影藏形了?真是后生可畏哇。”
爽朗的笑声响起,天乾散人声音比人先到,领着华清羽来观赛,正巧见到这一幕。
看台上的华禾心中焦急,回头,却见陈云筝和姜雯虽专注盯着擂台,脸上却无焦急之色,不由得心下安定稍许。
而那边,姜青岚似是觉得有趣,竟站在原地,未挪动一步。
下一瞬,她朝着一处劈去一剑,而廖牧信竟也恰在此刻显形,正落在姜青岚这一剑的剑势之下。
待廖牧信慌忙挡下这一剑,姜青岚又封出四五剑,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而后飞踢一脚,将其踹出擂台,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瞬息。
而直到此刻,看台上的华清羽才第一次,真正郑重地审视着姜青岚。
被众人灼灼目光盯着,姜青岚却只轻巧挽个剑花,笑盈盈对地上的廖牧信道:“你还欠我一把上好的灵剑,记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