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烛微弱的光照下,依稀可见摊开的册子上画着一男一女,俩人挺抽象地光着……
就一张纸,纸是不会动弹的,它只教第一步,后边怎么个弄法,仍旧是云遮雾障,稀里糊涂。
“……我真不会……”龙湛老大的个头,遮着裆站在屋中间,人都快给羞没了。
“……”
“……我在后山那棵樟树下埋了一个铁盒子,里边有肉干,要是我死了,你、你就把吃了吧,别浪费……”龙湛浑身就要爆了似的难受,他觉着自己可能活不长了,临死之前得把心里挂念的说出来,想来想去,不敢说自己挂念他,就说了自己藏了小半年的肉干……
“……”
你个死舅子的!都啥时候了?!还没忘记你穿山打洞藏的那几块肉干!
“少废屁!眼睛闭上!”
就不信了!这点芝麻小事还能难得倒老子!
心里想的牛逼哄哄,下手还是有点儿怯,陆弘景心一横,把腰带解下,迅速围上龙湛的眼周,迅速在他脑后绑了个解不开的死结——闭上眼还不行,这事儿说到底挺丢份儿,还是得把眼睛遮起来,省得死崽子半途睁眼偷瞧!
看不见了,龙湛更加臊、更加慌,他皮色黑,脸红也不显,再加上遮住双眼,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点气定神闲。陆弘景暗自深吸一口气,把他拽到床边,凶巴巴恶狠狠地对他说:“手放上去!”
还好,放哪不用他明说。
龙湛茫茫然等着他的下文。
再深吸一口气,陆弘景认了命,一咬牙一闭眼,把手盖到他手上,领着那只手上下活动。两人靠得极近,陆弘景的鼻息一下下拂在龙湛的脖子上,脖子那儿慢慢竖起一小片鸡皮,他心里爆起一片火烫的岩浆,从心开始,顺着血脉烫出一路燎泡。
弄了得有一刻多,还没消停,陆弘景手酸,憋不住要骂:“你个死舅子的!这么久还不完事,想累死老子啊!下边自己弄!照我这个弄法弄!我出去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还没下去,老子就捶你!”
这货嘴上说得狠,其实是心里臊死,找个借口躲出去罢了。
他走以后,龙湛把蒙在眼上的腰带取下来,摆在鼻子旁边闻味儿,一边闻一边迷迷瞪瞪地想:
我完了……
我罪孽深重了……
我怎么能对这个人动念……
到了后来,实在憋得难受,蛮子血脉当中的敢作敢为或者说是任性妄为到底起了作用,他一心一意地对付起自己,尽情地想了一通,什么也不想,就想那人刚才拂到他脖子上的浅浅呼吸,想他们抱在一起睡的那一晚,想得具形具象,绘声绘影,皮肤的溜滑与温热,通通想到了,甚至还无师自通的,想到更多,在这样具体的胡思乱想当中,他感觉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汹涌而出,那种巨大的刺激,让他失神半晌。他缓了好久才渐渐从一片混乱中把自己的三魂七魄捡回来,安回躯壳上。
可算是完事了。他想。
之后,他把陆弘景给他的那本册子藏了起来,偷偷躲着看。再后来,他学会了用自己赚来的一点零钱去买那些春宫册子,要买就买最好的,攒好久才能买一本,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半年,买了以后,他会躲到后山一个山洞里,尽情地“罪孽深重”几回。如此苦心孤诣,他对付自己的欲情从懵懂慌张到游刃有余,从一想到那人就面红耳热,到当着那人的面正大光明地胡思乱想。光阴荏苒,世事往还,他脑子里除了吃以外,还塞进了一个人,这个人还很霸道,爬山虎一般的,一天占一点,可能过不了多久,他就满脑子都是他了。
龙湛荒芜惨淡的幼年充满了各种不幸,这些不幸养成他野草根一样的脾性,烧不尽、踩不死、杀不灭,他不依不饶地,朝自己想要的东西走过去、爬过去,山长水远也罢,刀山火海也罢,阿鼻地狱也罢,只要是他认定了的,哪怕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要一条道走到黑!
整整半年时间,他心事重重、沉默寡言,就在这样的寂寞与煎熬当中,他大了,有了青年人的忧愁,甚至长出了成年人的心眼。他居然懂得制造时机,和整个虎牢关最大的官套近乎,而且还套出了成效。
这年,龙湛正式拜在铁铉门下,成为老铁的关门弟子。
拜师半个月以后,龙湛和陆弘景说,他想搬出去,住到健儿营当中。陆弘景拦了几次没拦住,也就作罢,随他去了。
他这干爹心眼儿缺得厉害,当然不明白自己干儿子如雪的寂寞,以及日日夜夜苦熬着的欲情。那天夜里那件事在陆弘景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不值得去细想。可那偏要细想的人,钻进牛角尖里,一门心思地朝前爬去,便再也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