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变这是下狠决心了,先把大事交托出去,比如逃了的霍格残部应当怎么办,朝廷派下来的查验府库的官应当怎么安排,霍格地面上的百姓应当怎么安置,最急最难的,该怎么成算,要和副帅林征说清楚。还有,帅印也要先放他那儿,万一自己有个山高水低,林征身为副帅,得把这堆烂摊子理出个头绪来,调兵遣将,少不了这块印鉴。
正在营帐里忙得人仰马翻的林征猛孤丁听闻他这样安排,心里跟揣了十五个水桶似的,七上八下,他停下笔,抬头惴惴望着他,问:“头儿……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跟托孤似的?!说那么清楚明白,弄得我瘆得慌!
“没什么,一会儿外出办点事儿,来回可能得好几天,这段时日的军务暂托予你,有大事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就和曲溪的盛镛联络,你们两人商议着办。萧煜说是要从长武过来,他要真来了,遇事也可先报予他。”
“……你等会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这么神神叨叨的,我害怕!”
还没听完他接二连三的安排,林征就蹦起来揪住他,让他干脆点儿来个竹筒倒豆子,别这样摽着他!
“……你哥哥我活得太恣意,挡着人家的道了,人家要整我,哥哥我呢,向来不是个软柿子,人家做了初一,我当然得做一做十五。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没啥大不了的,你留下,把家看好就成,其余的,不用你操心!”
这货一通绕口令,打了几招太极,把个老实巴交的林征弄得晕晕乎乎,乍一听似乎听明白了一些,再一想又屁事不通,急死人了都!
“你别走!老实和我说,外边传说你中蛊了,还说这蛊与前面的毒有关联,到底是不是真的?”
“外边人说什么你都信!这点儿出息!”
“嘿!你站定别动!别一边说一边出溜!外头传说怎么了,那叫无风不起浪!你要真中蛊了可得告诉我一声,我好给你找解药!”
“行了行了,打住,就说这么多,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哦,对了,龙湛那儿你嘴紧点儿,别走漏了风声,听明白了么?”
“明白个屁!你走哪儿好歹说一声啊!不然我上哪找你去?!”
“没走哪,就在后山碉寨密道里,翟世用和我一起,过那么三五天我们自己会出来,除非天塌地陷,不然别进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问他也不会说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溜烟来了,又一溜烟走了。
干爹泥鳅似的滑不留手,还非让瞒着干儿子,那是瞒得住的吗?!
林征坐回去位子上,脑子里一打闪,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来——当时追着自家头儿和龙湛去的时候,兵荒马乱当中,他听见一声惨嚎,追过去正好看到龙湛,看见他做了个动作——不知把攥在手里的什么东西碾碎了,那手还在摩挲揉搓,像是要把那东西碎成看不见的尘埃……
然后再追过去又不见人了,只有一具尸首横在地上,唬得他几乎当场“飞升上界”……
那时只当是见了鬼,今日不知怎么的忽然连到这桩事情上,细想想,林征后背的白毛汗一滴接一滴的冒——那个让龙湛攥在手里碾碎了的,该不会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
又想到前两天攻破碉寨的时候,他和龙湛前后脚进的地道,一开始明明差的不多远,不知怎的后来居然跟丢了!再跟上时,只看到龙湛正在一具尸身上四处掏摸,也不知在掏摸啥……
今时今日,看三变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再想一想外边传的风言风语,林征脑子里忍不住冒出来一个挺荒谬的猜想:霍格或是布鲁曼给陆弘景下了蛊,龙湛披荆斩棘杀进官寨,严刑逼供,找到解药之后却一手毁掉,然后呢,然后干儿子眼睁睁看着干爹蛊毒发作,受尽煎熬,或者眼睁睁看着他死?
这他妈扯的什么淡?!
但前前后后一思量,哪条线索居然都导向这样一条谬论。
林征脑子跟开锅的粥似的,咕嘟咕嘟冒泡,也没心思做手边的事了,他把守在门口的两名书手叫进来,简单交待几件最要紧的事,这就急慌慌地追过去。
三变带着翟世用走在碉寨下边四通八达的地道里,好不容易走到布鲁曼毙命的地方,停下来,两人就在周围转转看看。
翟世用跟狗似的吸着鼻子,趴在地上嗅,嗅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道:“哎,你带我来这鬼地方让找解药,不觉得是海底捞针么?还有啊,子母蛊的解药虽然只有一颗,但却是分两次炼化的,所以说这鬼东西说不定会分做两半,霍格带一半,布鲁曼带一半,万一真是这样那可惨了,找一个地方还不成,还得找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