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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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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和六王府妻妾在王妃屋里正坐着,外面一个小丫鬟敲门,进来行礼说,四皇子妃和予熹小姐来了,在府门正遇上丞相府何公子和王爷一起回来。房里众人闻言,便都起身整装往前庭走去。

几方见过,媞娜姐妹和小何都说是来恭喜小公子平安诞生的,又送了好些礼。楠榭里四面烛火点起,丫鬟们上了茶果点心。何昱深有黄明宇招呼,妻妾两个便顾着更要紧的去了。沈嫣有意地拉着媞娜同坐,低声问她最近怎么样,林潋围在旁边听着,眼角却扫去了林渊的方向。予熹远远走去自己坐开,林渊迟疑了一下,安静地跟了过去。

两人落了座,各自盘踞一张食案,一人对着一杯茶,几盘果子,却谁也不吃不喝,谁也不开口。半晌无动静,林潋刚要起身去解围,倒是青玉先走了过去,问要不要换茶。林渊趁着予熹应了她一句,连忙在椅子旁拉拉予熹衣角。

予熹瞪了她一眼,嘴巴又缝上了。林渊瞟了眼青玉,叫她逗着予熹多说些话,青玉拿着两杯茶走开了,没理她。林渊便又拉了拉予熹肘边的袖子,“还气着呢?”

予熹一甩她,“我不是气!”

堂里几人全看了过来,林渊立刻笑道,“对不起啊,跟你开玩笑的,不小心打到了,痛不痛?”

予熹背过身去,林渊讪讪的,犹自轻轻去拉予熹衣服。两位公子不好多问,默默低头喝茶。沈嫣目光询问媞娜,媞娜摇摇头,幽幽叹了口气。沈嫣心下一沉,媞娜刚才说起自己的事来都没见她这样叹息。

林潋陪着笑过去,“长姐就是一股蛮力,对着女孩子也这样,真是服了。来予熹,咱们不理她…”手上一拉,予熹半抬起脸来,林潋顿时愣住了,连忙全身上下找手帕子,自己侧身挡着予熹。找不到手帕,捏起一点袖子给她揾一揾脸,轻声哄着,“怎么啦?没事没事,真打疼了?打哪儿了?”又扭头去找沈嫣,使眼色叫她快来。

林潋有个莫名其妙的迷思,总感觉自己抱着长姐的予熹不太妥,但阿嫣抱着,好像就妥一点了。

沈嫣连忙过去,予熹缩在林潋怀里不肯动,忽然高低呜咽一声,“疼…很疼…”声量不大,却听得堂里众人心里一震,哀戚无限。青玉刚捧着两碗新茶进来,脚步一顿,也是拧紧了眉。

林渊沉了沉气,从林潋手里把缩成一团的予熹挖出来,也不看她,整团地搂在了自己怀里,“事情不是还没定吗?我就是先跟你说一声。”

予熹只顾在她怀里哭。两位公子也走了过来,黄明宇无措道,“到底…不是,有事你们说啊!我四皇兄那,不是都和解了吗?”

何昱深看了眼林渊。林渊拍拍予熹,“回家,好不好?回家我跟你说…”

“你能说什么!”予熹一脸湿着,抬头恨恨地望着她,“林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跟我走?”

林渊也不看众人了,无奈笑道,“去哪?回北月啊,那不是该轮到你嫁了吗?”

“南泰呢?东樱呢?我们说好的!天下之大……”

“莫非王土。”林渊苦笑一下,“傻瓜,忘了我爹管边疆的?”

予熹一手推开她,双手一抹脸,冷道,“你只是不敢!”

林渊垂下眼帘,“我不能,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能。”

予熹一手抓了把果子扔过去,“你只是不敢!”

沈嫣和媞娜忙拉着予熹,何昱深一下挡到林渊前面,几粒干果飞到了他身上。何昱深踌躇着张了张嘴,也不知能说什么。林渊从他身后出来,一手拉过予熹,抱着人就往外拖,“走!回去再说。”

“林渊!你别碰我,你敢嫁人你就别碰我!我们北月不像你们…”后面的含糊不清,呜呜一片,竟是一头下去,狠狠咬住了林渊的手臂。林渊仿佛毫无痛觉,继续强硬地钳着她就往外拖。

一屋子人连忙扑上去要劝开。青玉立刻把楠榭前后门一关,让人叫小青马上调冬苑的心腹丫鬟们过来围住听命。林渊最近可禁不起再多一桩新闻了,今日的楠榭就算吵得掀屋盖,都绝不能泄露半句出去。

两个人好不容易拉开了,予熹呜呜咽咽地骂了没几句,大家也便听明白了。林意洋被赐婚娶北月女,好好一个嫡长子,本来是可以后宫三千去搭人脉链的,现在等于是废了。正如林潋预测的,那林府不就只剩一个林渊了吗。

从前没人催她,是因为林府如日中天,可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急需多几个关系网来稳住的时候。

林老爷这次看中的女婿人选,是他从前的副手,如今皇上提拔成了都尉的这位大人,府上有一位嫡公子,和林渊年纪相当,只有几个房里人,算挺干净的了。当然听说是因为这位公子因着他爹近几年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迷上了烟花之地,也就没闲心扩充内院之故。

予熹乍一听,原本还是很稳的。这虽不是好消息,但也不算意外飞来的横祸——林渊年纪摆在那,林府的状况摆在那,林渊被安排,不过是迟早的事,推得一次也推不了第二次,兵来将挡就是了。予熹集合了一下手上的资产,看了几张地图,对林渊说,“走吧,玩几年再回来。”她自己的婚事不也是这样推掉的吗。

林渊没立刻接话,予熹瞪她,“你不是真想联姻吧?”

林渊笑了,“那公子红颜知己多着呢,他养我,我养你,不好吗?”

予熹放下地图,认真地望着她,“我把这院子,连同所有房契地契全卖了,都拿来换你,他爱养谁养谁去,行吗?”

林渊收起一脸的笑,从后圈着她,下巴搭在她颈窝里,只是不能言语。予熹知道她的犹豫,声音故意更低一些,沉甸甸地压过去,“林渊,这辈子是你坑了我,我也坑了你,你休想现在逃走。”

林渊沉默一下,淡淡笑了,“不走,赶我都不走。予熹,你等等我,我准备好了再跟你说。”

予熹略带喜色,又将信将疑,“你有办法?”

林渊温柔一笑,“你给我一点时间。”

予熹点头应了,但还是夜夜看地图,闲话玩笑似地问林渊哪里景致好,她都去过没有。林渊抱着她靠在床上,脸埋在她肩上,嗅着她发丝的温柔味道,半眯着眼微笑,不久便合上眼,睡过去了。予熹知道她最近是累,只是不知道她在累什么。

就这么过了十来天,一日将要掌灯了,林渊没回缘系院,派人来说府里有事,绊住了,让予熹先吃饭。平日里林渊也不是没在外吃饭的,但予熹最近一颗心总吊着,一点端倪就觉得了,当下没露什么,转头就拉着雯雯尾随那下人回去。

下人没回林府,去了一家大酒楼,径直上了三楼包厢。包厢门一开,予熹一眼瞥见林渊坐在席上,穿一身桃红纱裙,珠花簪着回心髻,斯斯文文地浅笑着。雯雯抓了个人来问,说那是都尉大人订的包厢,席间的老爷夫人们都是两府里的家长。

半夜林渊才回缘系院,一身衣裳已换了,但身上熏过的甜腻香味还在。是桃花素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林渊刚踏进门,迎面一巴掌刮过来,她下意识反掌一擒,差点没把予熹的手扭断。

两个人闹得整个院里都惊起了,只是不敢来劝。最后死拉活拽,总算进了水榭,雯雯给她们守着门。林渊压着予熹在榻上解释了一夜,予熹对着水榭飘窗外的温泉湖撕心裂肺地哭喊了一夜。

天色将明之时,予熹哭累了,望着窗外静静地流着泪。她再无泪可流,倒是林渊压着她淅淅沥沥地滚着眼泪,“…予熹,听明白了吗?这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就这一次!以后我们都不用为这事烦了!”

予熹仍望着窗外,外面天光淡蓝,半透明的天幕,像一个封住花瓣的镇纸琉璃球。

“予熹,我求你信我这一次…”林渊说着,其实自己也已经不信了,既不信予熹会信她,甚至不信她自己,但仍喃喃地追索着,“予熹,你信我,我只要你信我!你给我两年,也许两年都用不上…”

予熹嘴唇一动,林渊立刻噤了声,等着她来判。予熹的声音很沉,“林渊,我只问你,你是真嫁他还是假的?”

林渊抿了抿唇,转开眼睛,不忍去看予熹、不敢去看她眼里的未来。林渊转开眼的一霎那,便知坏了,她这一退,兵败如山倒,予熹定然知道她的不能确定,她们俩再也没有转机了……然而林渊还是用一种在沙场上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的执念,坚持往下张着嘴,继续干扁扁地念白着,“予熹,我一嫁过去,立刻会想办法。不用很久的,那人我都查干净了,就是个…”

“我问你是真嫁还是假嫁!你嫁了人不用服侍人的吗!”

林渊闭上嘴的瞬间,予熹的巴掌几乎同时挥到。林渊的手微抬起了一下,捏着拳又摁回榻板上。“啪!”耳腔嗡鸣,嘴里一点腥气升起。林渊心里却只是想,原来予熹的力度也就这样,结结实实给她一巴掌,脸上也不过麻麻的,心里的痛一点没减少。

予熹打完她,自己倒先放声哭起来,摇着她问什么不躲,到底为什么不躲……抱着林渊缠住她不撒手,捧着自己打过的脸,求林渊不要嫁……

林渊一言不发,把予熹捂在自己胸口上,眼前什么事物都像和她隔了一层,什么都不关她的事了。林渊的目光停留不住,轻易往窗外滑了出去,飞过满院的枫树和米兰树,飞过紫藤飘落的温泉湖,飞过翘檐上的镇脊兽,直飞到那不归大盛管的天空上。

黎明的天光亮得这么快,一眨眼,天色变成了淡白的浑浊的雾。天与地俱是茫茫,漂浮的目光更无处安放。一庭院的美景连同予熹渐渐式微的哭声被雾淹没,那个小心翼翼封住花瓣的琉璃球小世界,终是看不见了。

房门轻轻咿呀一声,林渊拿舌头在嘴里顶着脸,放轻脚步走出房间。低头见雯雯坐在门旁阶梯上,像只流浪猫一样抬起湿润的眼睛看着她。林渊惨笑一下,“喂!煮个鸡蛋来啊,看我这样很过瘾?”

雯雯撑着墙站起来,身子微微歪一歪,林渊这才猛然想起她挨了那二十杖,还没好全。她刚要问一句,雯雯对她一笑,“我觉得好些了,原来不是我命苦,才进了教坊。”

林渊挑眉,“什么意思?”

“这整个世间,就是一个大教坊。媞娜被包给了一个会玩死人的客人,予熹把自己最值钱的扔井里了,以后自己也只好往下跳。你好些,还能自己挑客人,看卖给谁划算一点……”

一阵凌厉掌风劈过,窗纱绷紧了嗡嗡地颤,忽然一点细细的裂帛之声,雯雯一头长发飘散下来,断开的碧青发带滑到地上。

林渊收了掌,沉声道,“今天心情不好,劝你别惹我。”

雯雯心跳这时才猛地起来了,脸上直逼出了两抹红,却仍是平静地望着林渊。对峙半晌,转身走了,往厨房去,远远飘过来一句,“胆小鬼”。

林渊在她身后脸色阴沉地喷了口气。

楠榭里众人好不容易拉开了予熹,沈嫣和媞娜抱着她轻声劝慰,林潋插不上手,在旁边干着急,啧了两声往林渊走来。旁边何昱深沉默不语,黄明宇尴尬地站着——手心手背都是朋友,论理,该帮林渊,论情,不得不同情予熹。只好就近些站着,防她们再打起来,自己塞过去当个人肉垫子便罢了。

林潋眨眨眼,忽然一步闪到小何身边,“小何,聊聊?”

何昱深看她一眼,淡淡笑着跟她走远些,黄明宇连忙跟了过去,“怎么?潋姐有办法?”

林潋拉着何昱深挡着自己,四处看几眼,确认身边无人。黄明宇急得跳脚,“哎呀你有办法你说呀!这里都是自己人。”

林潋一手推开他,“你来干嘛!我跟小何聊事!”

“我我、我是王爷!”

林潋翻了个白眼,就知道王爷王爷,“你要是敢说出去…”

“我不说!现在都什么情形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何昱深瞟了黄明宇一眼,心下无语。

“那个,小何啊,”林潋迟疑着,好声好气道,“你…你不是有个心上人,捧手里怕飞了,含嘴里怕化了,就想着要娶个好相与的正妻,和你一起好好疼人家的吗?”

何昱深笑了,“听起来怎么挺色令智昏的呢?”

林潋连忙道,“不不!这是情深,怜香惜玉,好事啊!”

何昱深笑了笑。黄明宇看看小何,又看看他潋姐,“说、说这个干嘛?”潋姐是知道小何喜欢她的吧?不然她怎么会跟小何说了自己假婚的秘密?但现在,无端地在他黄明宇面前提一嘴是干嘛?

林潋拉着何昱深,更压低了点声音,“小何,你正妻人选有了吗?”

黄明宇恍然大悟,连忙扭过头去,林潋一扯他,“喂,别看啊!你这么看过去谁都知道我们在说谁了!”

黄明宇啄米般笃笃点头,跟林潋一起拉着何昱深,“对啊对啊小何,都是姐妹嘛!你反正不就想着…”何昱深斜他一眼,黄明宇咽了下口水,“…呃,但渊姐好啊!渊姐是,真的再没比她更合适的了!哎呀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这下倒轮到林潋有点出奇了,小何不过是想找个温和不善妒的正妻,她姐固然好,也不至于是上天下地最合适的吧?

但既然小贾都帮腔了,林潋一鼓作气,又道,“小何,你想啊,你要是娶了个名门小姐,人家堂堂大小姐,娇养惯的!肯给你的宠妾好脸色?你若去娶个小家碧玉的,那置公主于何地,那不打皇家的脸吗?”何昱深跟着她的话,微微点着头。林潋走近一步,拉着他赶紧打铁趁热道,“小何,我不瞒你,我有我的私心,现在跟你说这番话,自然首先是为了给我姐解困。但你也是我朋友啊,我真心跟你说一句,女人的心很小的,你看予熹!”

何昱深笑道,“我看你还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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