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仪走了几步便松开了侍卫的手臂,他尝试放松身体,调用神识探查前方的障碍,可惜完全没有作用。他的灵力和神识犹如死灰一般,再没动静。
还未走出半丈的距离,他便被石头绊倒在地上。侍卫都还未反应过来,连忙对他道歉。
薛仪伸手摸索着脚下,这次他摸到的,却仅仅是半指宽的一道石板缝隙罢了。这条路其实铺设得很好,对于车夫来说平坦得可以驾车轻松地通过。
常人习以为常的走路,在失去了视觉之后,竟然变得异常艰难。在面对前面陌生的环境,他突然感到一种未知的坠落,双脚忽而有些难以抬离。
他怕再摔下来,怕再听到他人的道歉。
“薛公子,您不过去吗?”侍卫问他。
薛仪却抿唇不语,他实在不该下来的,给人增加额外的麻烦,诚非他所愿。
正当他站立原地不动时,商队最前头的一辆马车掀开了帘子,里头传来一道冷峻陌生的声音。
“梁护卫,请薛公子上来说话。”
商队其他人听见了,表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若是薛仪能够看见,他必然能够分辨出来,那是一种极其畏惧的神色。
侍从车夫们一时噤若寒蝉,不敢大声喘气。马车里轻脚落下一位漂亮的奴婢,恭敬来到薛仪跟前,伸出手去,“公子请。”
子伊跟着简儿姑娘几个去了村民那处,还未回来,薛仪不知现这位请他过去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既然是一个商队的,必然是少年的自家人了。
薛仪便跟随入了车帐。
这处马车似与别处不同,还未靠近,便有一股熏香扑鼻,用的是名贵的檀香,再进去,双脚踩在木上,回响厚重如磬,显示那木材用料的不菲。
仆从递过一个柔软的坐垫,请薛仪落座。
内里坐着一位身材高挑的青年,那人扫过薛仪的脸,在他那双眼上停留半刻,随即若有似无的移开,开声问道:“贵客从何处来?”
薛仪拱手作揖:周游四方,并无定所,方才游历过火凤境内,改为南行,不料却被贼人暗算,偷了身上的盘缠,迷晕在道上,身边仆从都四散了,所幸公子仁慈,搭救了薛某性命。”
“既然来了,还请喝杯茶再走吧。”那人脸色冷峻,嘴上却说着客气的话,走上前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仪听对方语气俨然一副不容拒绝的态度,似乎暗藏着上位者的轻慢。自己也不想在这里费舌解释,若是继续僵持,恐怕要引来麻烦。
他虽然心觉怪异,却也只得应承,伸手触碰到手边的茶盏,端起饮了一口。
方才喝下,那青年便从取出一个锦盒,放在他的面前。
“公子莫嫌,请收下。”
“恐怕不便。”薛仪推辞道。
“车舍简陋,就不留公子了。”那青年根本不去理会薛仪的意愿,直接便下了逐客令。
跟着薛仪的那个侍卫,连忙替薛仪接过锦盒,扶着薛仪掀帘出去。因为薛仪已经没了继续走动的心思,便直接回了马车。
侍卫将薛仪引进了里头之后,便出来守着。
薛仪落座榻上,直接打开了那份锦盒,光从外头判断,实在搞不清是何物,他触摸到里面的物件,有一面平滑的,似乎是镜子,再取出一样,放在鼻下闻了闻,眉头一皱,是妆匣。
那人为何送他一套妆匣?
自己是男子,如何用得上这些?
随即,他脑袋轰然一响,脸上迅速一热,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男施粉黛,以色侍人,不是妓子,是什么?
薛仪再好脾气,也难容这般污蔑羞辱,心中陡然生起一股怒火,抬手便将那锦盒连带妆匣一同扫落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等在外头的侍从。
他忙奔进来问道:“发生何事了?”
当看见地上散落的胭脂水粉,也吃了一惊,在主子身边当差日久,脑子灵活地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一时也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薛仪自思,自己与他无冤无仇,那人如何平白拿此物羞辱于他?
···是了,自己虽然没有与那人有过交集,却与乌子伊相熟,那男子必然是少年的长辈,怕他遇人不淑,受人蛊惑蒙骗。
原来正如自己曾经对他们有过怀疑,他们也一样是怀揣戒心,猜测着薛仪的底细!
在那荒无人烟的去处,多出了一个不醒人事的年轻公子,遇到匪徒,却毫发无伤,任谁都会感觉蹊跷。乌子伊已经说过他的身份,自然这行皇亲贵胄,见多了那般不怀好意的故意接近。
薛仪心中清净无邪,想通了这一层缘由,便愤慨自散,不再将对方的恶意放在心上,反而经过此事,终于确认了他们与自己那晚遇袭一事,没有关联了。
“收起来吧,不必往外头说。”薛仪道。
仆从自然知道他说的外头,指的是少爷那边。若是此事说开,恐怕会影响少爷跟那人的关系,现在收好只当没有这事,自然比较妥当。
那仆从道了声是,连忙将地上的零碎收拾干净,放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