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安置好小春母女,孟悠然正欲去巡视其他铺子。刚迈出门槛,就见王府管事急匆匆赶来,额间还沁着汗珠:“娘娘,宫里来了急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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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华宫内鎏金熏笼吐着沉水香,却掩不住满室药味。淑妃半倚在填漆云龙纹贵妃榻上,唇色苍白如纸。皇帝端坐在一旁的紫檀圈椅上,面色阴沉似水。太医跪在榻前,三指轻按在淑妃腕间金丝脉枕上。
孟悠然敛衽行礼时,余光瞥见谭妙玲已立在殿中。她鬓边一支累丝金凤钗微微颤动,显是匆忙赶来。
“娘娘安。”谭妙玲福身时裙裾纹丝不动,“听闻姑姑抱恙,妾心急如焚,未及通传便进宫了。”
孟悠然垂眸不语,指尖在袖中摩挲着翡翠镯子。殿内只闻更漏声声,铜壶滴下的水珠在青玉承露盘中溅起细微回响。
太医终于收脉,狼毫笔在洒金笺上沙沙作响:“淑妃娘娘乃风寒入体,兼之节气交替……”他偷眼看了看皇帝脸色,忙补充道:“按方调养旬日便可痊愈。”
待太医退下,皇帝起身拂袖:“晋王妃留下侍疾。”目光扫过谭妙玲时顿了顿:“妙玲回府照应晋王。”
“妾谨遵圣谕。”二人齐声应道。明黄龙纹袍角掠过金砖地面,带起一阵凛冽的龙涎香风。
殿门刚阖上,谭妙玲便上前执起孟悠然的手:“姐姐……”她指尖冰凉,“姑姑就托付给您了。”忽然压低声音:“只是府中庶务繁杂……”
孟悠然倏然抬眸,正对上谭妙玲含着水光的眼睛。
这是在跟她争王府的管家权吗?
“妹妹这是要替我分忧?”孟悠然抽回手,翡翠镯子在腕间泠然作响。
谭妙玲不退反进:“姐姐伺候娘娘辛苦,妹妹理当分担。不然王府乱套了可不好。”
谭妙玲这番举动……看着像是有备而来。
“不必了。”孟悠然轻抚衣袖,语气淡然,“府中庶务本妃已安排妥当,你只管好生伺候王爷便是。”
谭妙玲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也只能规规矩矩地福身退下。
淑妃服过汤药,此刻正安睡着。孟悠然带着如双轻手轻脚退出寝殿。
行至回廊转角,四下无人处,孟悠然压低声音吩咐:“我在宫中这些时日,府里怕是不太平。你即刻回去与枣花好生应对,把青瑶和洪鹰都召回来。”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金线,“若有紧急之事,立即递信进来。若是谭侧妃和秦姨娘太闹腾。”
她眸中寒芒乍现,唇角却勾起一抹淡笑:“本妃自有手段教她们安分。”
如双神色一凛,郑重道:“娘娘放心,如今府中各处都是咱们的心腹,她们掀不起什么风浪。”她犹豫片刻,声音放得更轻,“倒是娘娘独自在宫中,身边没个得力的人……”
孟悠然唇角微扬,拍了拍如双的手背:“我省得的,你快去吧。”
望着如双匆匆离去的背影,孟悠然倚栏而立。初夏暖风掠过廊下,卷起她腰间禁步的流苏,发出细碎的声响。
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那些年淑妃缠绵病榻,她不得不频繁出入宫闱。王府与深宫两头周旋,终究力不从心,才将账册钥匙交到了谭妙玲手中……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前世她痴迷儿女情长,对府中权柄浑不在意。殊不知这管家之权,不仅能号令阖府仆从,更可调动那支精锐府兵——那是晋王府真正的命脉所在。
更不必说……她眸光微暗。晋王府的财富远超外人想象。三座府库堆满奇珍,太后的赏赐、淑妃的私藏、皇上的封赏,这些年不知积累了多少。
前世她轻易放权,让谭妙玲手上既有钱又有人,才会在暗处屡屡作梗……
这辈子她自是不会再重蹈覆辙。
孟悠然轻抚鬓角,转身回到寝殿。淑妃仍在安睡,烛火映照下,那张与晋王有七分相似的面容显得格外苍白。
她忽然蹙眉。
不对……
淑妃的病,不该是这个时候。
淑妃为什么现在就开始生病?这明明是好几年后的事情。
孟悠然眸色微沉,前世淑妃确实体弱多病,但那是在她与晋王成婚三四年后的事了。如今新婚不过半载,记忆中此时淑妃应当安然无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