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微以为他终于演不下去了,要本相毕露时,他却倔强地抿了抿唇。
嘴角向下耷拉着,那双深情的眸子越来越潮湿。
周临言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手,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说道:“求求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我不奢望你喜欢我,但是,别那么残忍地消失在我的眼前,好吗?”
沈晴微看到他那双原本好看的手却因自己而红肿,还留着刺眼的伤痕时,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理智告诉她,她不能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当她望向他那双眼睛的时候,所有的理智都已经溃不成军。
他大概是疯了,她也并不正常。
他们好像在一同坠落,明知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可依然无可救药地选择了这条路。
沈晴微用指尖轻轻触碰他眼角的泪滴,仿佛能感受到他炽热的心跳。
也许,疯子才会遇上疯子,疯子才能看见疯子,疯子才能认出同类。
他们明明都是自诩无情凉薄之人,也许在无人只晓的黑暗之中,他们都曾那样炙热地,向往光明,向往一个与自己并肩的身影。
鬼使神差之下,沈晴微附在周临言耳边道:“周临言,陪我一起疯一次吧。”
周临言的喉结安静地滚动,他望向她的眼神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
他瞪大了眼睛,咽下了一口唾沫:“你……你说什么?”
沈晴微叹了口气,无辜地眨了眨眼:“没听清,就算了。”
她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上抽离。
可周临言却不依不饶。
他用食指指腹轻轻地戳了戳沈晴微的手背,见她没躲开,于是得寸进尺地覆上了她一整只手。
周临言温热的唇瓣碰到沈晴微手背的那瞬间,沈晴微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俯首称臣的姿态。他闭上双眼,那样虔诚,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完完全全地献祭给她。
“我听到了的。只是……有点不敢相信。”
今天的周临言尤其不同,要不是心口上的刀伤痛得厉害,沈晴微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一场梦了。
沈晴微心里还有诸多疑惑。比如,那张给周临言通风报信的字条是谁写的,幕后之人为何会知晓这一切,他又有何目的?
她隐隐觉得,就像是一场春雨之后,竹林里的地下缝隙中,即将钻出许多竹笋——日后长成遮天蔽日的竹子。
“沈晴微,谢谢你。”周临言用脸贴着沈晴微的手,两个人离得很近很近。
“谢谢你让我日复一日无聊透顶的人生里多了一丝丝期待。”
“沈晴微,如果你对三年以后没有期待的话,期待期待我,好不好?”
伤人的话说不出口,可理智依然残存。
期待周临言吗?是期待他谋权篡位,还是期待他君临天下?
要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就好了。无论是乐坊里的琴师,还是酒楼里的小厮。
但她转念一想,如果他真的那么简单,她与他就不会相识了。在简简单单的环境下成长的人,是生不出周临言那颗玲珑心的。
沈晴微又想,他要是只是棋砚就好了。不过这也不行,棋砚太欠揍了。
想来想去,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周临言就得是此刻,她眼前的周临言,那才有意思。
多一点其他的乱七八糟,或者少一点花里胡哨,那都不是他了。
鬼喑回来以后,为沈晴微施针。
周临言看着鬼喑掏出的细细长长的银针,面露惧色。这一幕,恰好落到沈晴微眼中。
沈晴微看着周临言捂起双眼,一时间竟不知怎么评价。
“针扎在我身上,你怕什么?”
周临言转过身,背对着她和鬼喑,低声道:“我替某人觉得痛。”
这一幕,似曾相识。
之前周临言中毒时,沈晴微也是这般移开了视线。不过那时候,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沈晴微并不是担心周临言,才不敢看他被扎针。
原本背对着沈晴微的周临言想到什么似的,又回到沈晴微身边,用一只手掌挡在她眼前:“我不看。你不是也害怕嘛,那你也别看。”
沈晴微笑笑,眼前之人现在应该是棋砚吧,幼稚但是不乏少年意气。
手腕处被扎针的时候,沈晴微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若说不痛那未免太过自欺欺人、狂妄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