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
紧接着更乱的声音传来:“不好了,暴民围攻州衙!”
霍安邦脸色一变,一把打开房门:“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直朝他胸□□来,霍安邦侧身躲过,嗡地一声钉在他身后的地上。
与此同时,无数箭矢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霍安邦拔剑喝道:“有刺客!”
锋利的长剑在空中挥成残影,击落几枚近身的箭失,霍安邦便退回屋内。
砰的一下,关上房门。
紧闭门窗,又搬了桌椅抵在门窗,稍作抵御。不过眨眼的功夫,院子里的亲兵折损过半。
霍安邦手背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打杀出去,奈何暗箭无处不在,密不透风,根本无法突围。
州府衙门内混乱不堪,迅猛不绝的火势,不计其数冲杀的暴民,隐匿放冷箭的刺客。
驻守外围、前院的部分霍家军要抵挡暴民,自顾不暇;其余霍家军皆被分派值守城门,夜巡甘州城内大街小巷,护卫百姓免受暴民滋扰,调度过来需要时间;后院只留守了数十名亲兵,敌暗我明,辅以暗箭,全无任何优势。
霍家父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袍兄弟死于箭雨,而无能为力。
霍侯爷一把攥住霍安邦的手臂,沉着叮嘱道:“贼子是冲我们父子的性命而来,为父已经活了大半辈子早就活够本了,我掩护你,你找机会突围,不要管我。”
霍安邦红眼道:“不可!儿子岂能丢下阿父独自逃生?要活便一起活!”
“我们都死了,岂不顺了敌人的意?你阿娘,表妹,还有胞弟怎么办?”霍侯爷心知霍定疆没有那个本事能撑起霍家门楣,怒喝道,“此乃军令,不可违背!”
“阿父!”
数不清的箭失钉入摇摇欲坠的门窗,一轮箭雨骤歇,下一刻,便是更猛烈的箭雨。
箭头带着火油,誓要将霍家父子活活烧死。
冲天的火舌缠上门窗,屋内再也无法暂避。
霍侯爷紧握长戟,一马当先,率先冲了出去,替儿子挡住大半攻击。
“快走!”
两支带着火油的箭失瞬间刺入霍侯爷右肩和腿,沉重的长戟一滞,戟尖划在地上刮蹭起火花。
霍侯爷忍痛拔出火箭,眼看另一只火箭就要刺入他的胸膛,被霍安邦及时一剑挑开。
霍安邦腾出一只手扶住霍侯爷,眸目坚定道:“我不会走,阿父便当儿子忤逆不孝。”
没了他,阿娘还有一个儿子聊以慰藉。可若没了阿父,阿娘定会生不如死。
“护将!”
霍安邦悲壮地大喝一声,未死于箭雨之下的九名亲兵瞬时围了上来,以身为盾将霍侯爷这位主将围在中间。
火箭攻势猛烈,举步维艰。瞬息之间,又是四名亲兵殒命。
地上到处都是燃烧的尸首,单方面碾压的屠戮仍在继续。数名黑衣死士从天而降,招式狠辣,招招要命。
霍家父子早已陷入寡不敌众的境地,亲兵尽数死绝,援兵仍未至,显然必也是陷入了恶战当中,被拖困住了。
霍安邦身负重伤,浑身是血,早已杀红了眼,却始终护着霍侯爷。
“今日,我们父子定要绝于此吗?”霍侯爷悲痛不已,不为自己,只为自己还未娶妻生子的大儿子以及跟随他的亲兵将士。
上阵父子兵,征战多年,无数腥风血雨都挺了过来,难道就这样枉死于宵小的阴谋算计之中?
黑衣死士刀兵未止,霍安邦已经没有力气了,他有气无力道:“阿父,儿子不孝。”
一柄锋锐的长刀刺向霍安邦,霍侯爷怎能眼看伤痕累累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危急时刻,一把抱住霍安邦以背挡刀。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他诧异回头,手持长刀的黑衣人已然身首异处,被人削了首。
刹那间,数名青衣蒙面人凭空出现,与黑衣死士交缠在一起。
黑衣死士经历了一场恶战,已显疲态。而青衣蒙面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出手比之他们更为残暴歹毒,甚至兵器上皆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杀人如麻的黑衣死士竟起了畏惧之心,忍不住胆寒心颤。
“杀,只留一个活口!”阴冷至极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霍侯爷和霍安邦同时抬头看向高处,屋顶上,一个身姿挺拔的青衣蒙面男子迎风而立,风吹起他的长袍,猎猎作响。黑巾遮住了他的真容,只隐隐露出一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瞳。
黑得没有一丝光亮,唯有杀戮的兴奋。
霍家父子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准备趁双方激战,悄悄逃走。哪知道刚有此意图,那青衣蒙面男子忽的腾空而下,轻飘飘地落在他们面前。
霍侯爷开口道:“敢问阁下是……”
夏侯觞也不说话,抬手轻飘飘一挥。
霍家父子似乎看见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诮之意,下一刻,便晕死了过去。
黑衣死士很快变成一地残骸,唯有两名被挟制住失去了反抗之力。
其中一名死士毫不犹豫地咬碎了齿间毒药,立时毒发身亡。另一名死士正要效仿,被人一把卸掉下巴,无法咬毒自尽。
夏侯觞看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霍家父子,对死士道:“传信给你的主子,霍家父子已死。”
死士呸道:“休想!”
又问:“你是谁?为何要坏我主子的好事?”
今夜有风,火势迅速蔓延,火光映着夏侯觞诡谲的眼睛。
夏侯觞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只诡异的碧绿蛊虫,他屈指一弹,蛊虫便飞入死士嘴里。死士惊惧交加,下意识便要吐出来,但蛊虫早已深入喉间。
“你给我吃了什么?”
夏侯觞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这世上有一种名为噬心的蛊虫,一寸寸啃食心脏,掏空五脏六腑,而人不死。求生无门,求死不能,日夜受噬心蚀骨之痛,直至七七四十九日,活生生痛死。”
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啃噬刺痛,那痛感越来越强,死士痛得蜷缩起身躯,惊恐地看向夏侯觞:“你,你这个魔鬼?”
夏侯觞道:“传信否?”
“传……我传。”
夏侯觞满意一笑,目光落在霍家父子身上,随即吩咐辛风:“先找个大夫给他们治伤,然后寻处隐蔽的地方将此二人困上数日,再放出来。”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恰在此时,又有一伙黑衣影卫如影而至。
为首影卫见昏迷不醒的霍家父子被人随意扛在肩上,当即喝道:“速将人放下,饶尔等不死。”
东宫影卫?来得这般迟,还想摘现成的桃子?
夏侯觞冷冷道:“想要霍家父子的尸首,得看我应不应?”
为首影卫震惊道:“什么?人死了?”
夏侯觞眸色沉戾,下令道:“杀,一个不留。”
夜色火光中,又是一场恶战。
夏侯觞无心观战,踏着一路鲜红的血色尸首,优雅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