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乐转动坐轮来到窗前,放飞一只飞鸽,又一个夜幕将至。
直到大莲说苏公子回来了,他才撑着身子站起来,走了几步,在镜前理了理衣衫,亲自到门前迎接。
这屋聚寒,才开窗通风,李清乐还穿着开春时节的衣服,装的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通情达理如沐春风地笑着叫了一句:“师父。”
苏义安眼角抽了抽。
苏义安左右腰间一面挂着短刃一面扣着个酒葫芦,三步一晃地来了,立定看李清乐,叉腰。两个不着调的人难得没有说那些不正经的话。
李清乐也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回京后还未拜见过师父,今日师父有空,进来吃徒儿一盏茶吧。”
苏义安身上满是西域奇香,这是仙乐居的招牌气味,香气浓郁久久不散,可以盖住大部分其他味道。
若非李清乐鼻子灵,他也不会注意到苏义安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而就在苏义安经过他的片刻,李清乐敏锐见苏义安身姿摇晃并非全是因为喝多了酒,似乎腿脚有异。
但他并没有说,而是将这一切收在眼底,然后默默咽了下去。
“师父请。”
苏义安抖了抖身上的香,将外袍脱下挂在临风处。转身见李清乐房中不置一物,“你不是最爱摆弄些精巧珍惜的物件,怎么都收起来了?”
“怕人偷。”
“我吗?”
“嗯~”
“臭小子。”
苏义安当着李清乐的面四处翻找,抽开抽屉拉开橱窗看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李清乐则点了支沉香,静静地在一旁极讲究地做了杯茶。
这藏东西的手艺他还是跟苏义安学的,这下好了,吃饱徒弟饿死师傅,找了半天苏义安愣是连根毛儿都没找到,就只看看李清乐卧床脚边的垫子底下有个挺精致的木头盒子。
“什么东西……”
记起李清乐不喜人穿外衣坐在他床上,苏义安便拿盒子到旁边坐了。
李清乐则缓缓上前,没有丝毫停顿地将盒子抢了回来,放回原位。然后正身跪在苏义安身前,奉茶道:“师父喝茶。”
苏义安接茶。
小时候他爹叫他拜苏义安这个江湖人做师父,李承兴看不上,不肯拜,非要去拜第一高手落日剑,气的他爹那好脾气的人摁着他的头要他跪下,他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死活不肯跪,二人对峙间,却被苏义安拦下了,说叫李大公子陪他出门闯荡两个月,回来再说拜师不拜师的事。
就是这两个月,李承兴同苏义安在京遭行走,才慢慢领会了父亲的用意。他一个侯门公子,学那么高的武艺不如学行走人世的本事,一则察言观色,二则见微知著,而这正是苏义安的长处。所以那两月一过,李承兴心服口服,特意挑了吉日登门拜师。
从那开始,哪怕他们师徒二人嘴上不依不饶,正经规矩一点也不错。
“那东西很重要?”
“母亲的。”
“啊。”
李清乐叩首又起:“有些年头没给师父请安,师父一切可好?”
苏义安懒懒地打断他:“拜一拜得了,客套话说它作甚。”
李清乐仍跪的正,不再言他。倒是苏义安喝了茶便开始盘问,“你跪近些,多年不见,为师要审一审你。”
李清乐跪行一步,“师父要问什么一并问,等我起身来可没得真假了。”
苏义安一只胳膊探身撑在腿上,头低了低,直截了当开了口,试探问道:“老大不小的,有娃娃了没?”
“……”李清乐,“没。”
苏义安啧啧两声坐正回去:“你家传了八百多年,断了也太可惜了。”
“还有二叔和几个堂兄堂弟。”
苏义安用那茶碗的盖子撇了撇浮沫,翘起二郎腿,“你父一早为了不拖累同族,分家分产断往来,如此决绝,才勉强保全了你那二叔一脉,如今,除非将你那几个堂兄弟的子嗣继到你名下……承兴,你回京后大事未定,过继一事暂不可为,若再有倾覆,只说为了李家,可有保全之法?”
“有。”李清乐抬头。
苏义安不多追问,喝了口茶,将茶碗放在一旁。沉香焚去一整根,他迟迟没有后话,李清乐跪的难受。
苏义安从旁边给李清乐拿了个厚厚的蒲团给他膝盖底下垫着。
李清乐索性坐在蒲团上,边又往近处蹭了蹭,给苏义安捶腿。
苏义安没忍住拍了拍可爱好大徒儿的后脑勺:“那个宸王……呃。”说到半截他又不知该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