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的踏青也没有实现,或许是因为唐梦的事情,李抒音虽然还是平时那样笑着,依旧平稳地说话做事,但坐在旁边的杨沥深却清楚地感知到她很难过。
李抒音只是找到一处安静的咖啡馆里,开始学习,她把最近的卷子夹在一起,开始攻略错题,整理复盘。
她并没有再梳起马尾,头发已经长长了不少,被她拢在耳后,露出一张白净的脸。
李抒音进展到最后一张数学卷子的时候,才停下,转了转手腕。
杨沥深正抱着手臂靠在长椅上看她。
“怎么了?”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杨沥深抓住她的右手,轻轻捏了一下,说:“抒音,你没错。”
李抒音放下咖啡,有些无奈地笑:“我是没错,景一没错,唐梦也没错,但就是有人受伤了。这世上并不是没错就不会伤害到别人的,可要是说错在哪,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命运吧。”
她低声道:“是命运的错。”
“那天你晕倒后,是景一把你背到校医院的。”杨沥深垂眸说,“后来朱老师来了,我们再找他时,发现他已经默默地走了,也许是那天晚上唐梦看到了吧。”
他并不讳言:“景一喜欢你,因此唐梦才会疏远你。”
李抒音的手被他握住,她就这么看着他,沉静的眼眸泛上一层水光,她像是终于忍不住,说道:
“你知道吗?高一开学的军训,我并没有参加,当时朱老师让我去领同学的学籍表,把他们的录到学校的系统里,那里面很多同学的家庭信息是缺失的,要么是没有母亲,要么是单亲家庭,景一的表上,父母都备注了已去世。”
“那时的我就觉得,拥有一个健全的、幸福的、即使不那么富裕的家庭对于很多人来说,也是难以企及的梦,这世上很多人还在困顿之中,而且也许一辈子都是走不出来的。”
“所以只要我有微薄之力可以帮助别人,我也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李抒音眼神坚定,一字一句,“并且,我不会改变这个初衷,即使是别人误会我。”
她的一双黑眸太亮太灼人了。
杨沥深看着轻轻地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有点温柔,“我知道。”
两人呆在咖啡馆里,写了三天的题。
回校之后,杨沥深要求李抒音给自己讲红楼梦。
“我的笔记在这,你可以拿去看啊。”李抒音把自己的笔记本拿出来,放到他桌子上。
杨沥深目光落在本子上,上面写着“名著整理红楼梦”,他嘴里却说:“你给我讲,顺便我也可以检查你的阅读情况。”
“……”李抒音知道他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歪着头,“我知道你想安慰我,那你不如每天给我读一遍汪国真的诗吧。”
杨沥深低头轻笑:“当然可以。”
李抒音仍装作若无其事,假装不知道唐梦的有意疏远,收发作业,她也依然会笑着说“唐梦,你的英语卷子”或是“景一,你的政治学案呢”。
而中午的时候,杨沥深也确实会用他那略显清冷的嗓音读着《热爱生命》。
一切的美好似乎还在。
在外参加生物联赛的队伍回来后,二楼似乎人又多起来。
吴孜寒回到班级,易敬森就把他妹妹的事说了一遍,虽然略微有些添油加醋,但吴孜寒想到回来后妹妹的一些反常也是额头突突地跳。
“不过,”易敬森语气一转,“作为好兄弟,这十几天来,我认真跟踪了一下你妹,观察她的情况,啧,这一看,不得了啊!”
易敬森动作浮夸:“你妹就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脸虽然冷冷得看着生人勿近要打架的样子,但是整个人就像学神附体了一样,下课都在搞卷子,走路都在背小抄——我说的是抄在小本子上的那种小抄哈!反常啊,极其反常!”
吴孜暖那天醒来,就看到母亲坐在病床前抹眼泪。
她哑着嗓子喊道:“妈……”
母亲又惊又喜地看着她:“小暖……”
门上的玻璃透过来薄薄的光亮,母亲的脸却并不晦暗,和曾经一样,依然满怀着爱意的目光。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才是最好的,这世界上也并没有完美的人啊。
——即使你是个平凡、普通的人也会有人来爱你的,你看到的恶意对你收获的爱来说,不值一提。
吴孜暖鼻尖发酸,母亲依旧像两年前一样,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可母亲呢?要照顾自己和哥哥的生活,还要顾及自己的心情。
她想着李抒音的话,突然感觉自己心里好轻盈。
母亲这样辛苦却依旧坚强地活着,对自己和哥哥笑着,自己有这样的爱,还要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怕了。
母亲喊着她,像是看她呆呆的,怕她还没缓过来。
吴孜暖忍着泪意,说:“妈,我口渴。”
吴孜暖第二天回校,同学看着她都有些发怵,她昨天那样一闹,竟然今天就从医院回来了。
她挺直脊背,高扬着头,面上不再有怯意,像是凯旋的士兵,班级对于她不再是战场,而是荣誉的领奖台。
吴孜寒听易敬森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
易敬森:“李抒音去劝的,但是后来她还晕倒了,我们虽然都说她是被吓晕的,但估计她也第一次见那种场面,难免紧张,不过你确实该好好谢谢李抒音。”
又是三个班的体育课,李抒音还是照例躲在一边,但站在热身的大队伍旁边太显眼了,她就沿着操场边走着。
没多久那边的队伍散开,开始自由活动了。
女生聚成好几团,李抒音在远处,就没再迈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