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学时,北京的天还是有些干燥,李抒音按时喝水,嘴上还是干得起皮,她以往不在意这些,杨沥深看着却放在了心里。她要搬回宿舍的那天,正好顺手把地下室收拾了一下,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杨沥深的东西本来就很整齐,但她算来在这住了一个寒假,还是稍微向原样恢复了一下。
她把会议桌上的资料整理了一下,刚直起身,杨沥深就从旁边攥住了她的手腕。
李抒音转过身来,杨沥深轻轻把住她的下颚,拿出一管唇膏给她涂了起来。她双颊连带着被捏住,嘴唇向前嘟着,杨沥深长睫垂着,脸上却满是认真。
李抒音忍不住弯唇笑起来,被他捏住下巴晃了晃,轻轻斥道:“别笑。”
她憋住笑意,看着杨沥深慢慢收回了手,她抿了抿唇,不自在道:“有些油油的。”
杨沥深把唇膏塞进她手里,眼神从她嘴唇上掠过去一眼,佯装恼怒地点了下她的鼻子:“还嫌油呢?好使就成!”
邱芳菲是宿舍最后一个到的,她到时,葛云丽正将垃圾拿出来,宿舍里刚打扫过,消毒水的味道很浓厚。
邱芳菲掩了下鼻子,因而显得声音有些含糊:“我来晚了,就我请大家吃饭吧今晚。”
她把行李箱拖到桌边,李抒音帮她把椅子拉出来,笑着说:“吃饭没问题,不过我看今天彭茵不太高兴。”
“不高兴?”邱芳菲挑了下眉,放下包,“她出什么事了?”
李抒音缓缓摇了下头,耸肩道:“没说。”
没多久,彭茵从卫生间出来,随口道:“芳菲到啦?”
邱芳菲靠在桌子上,把她揽过来,调侃道:“怎么了,彭总?你这看着不太高兴,让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心里都不痛快!”
彭茵忍不住一笑,说:“芳菲你现在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说什么呢!”葛云丽进来把门关上,手指点着彭茵,“我这下去扔个垃圾,就有人来拉踩我,啊,彭茵——”她眯了眯眼,拉长声音。
彭茵叹了口气,到桌子上拿起手机,手指翻动,调到一个界面,走过来放到她们面前:“看吧。”
李抒音三人低头看了下,正是彭茵上学期的成绩单,各门课程不算特别高,还算可以,但其中一门专业课绩点只有二点四。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
彭茵靠在楼梯上,抱着臂,叹气道:“我在家郁闷了一寒假,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她说着又叹了口气,说:“我原本想,你们说我这是转了专业,不适应金融,还是我就不适合在清华呆着。就现在这成绩,别说评奖评优了,差点就挂科了。”
“那离挂科还是远着呢!”葛云丽打断她,“评奖评优这东西,每年就那么几个人,金字塔顶尖的人,有人得奖,那大部分的人都是没得的啊!”
她顺势坐在邱芳菲的椅子上,三人都在彭茵的对面,邱芳菲也靠在楼梯上,抱着手臂看着。
彭茵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就是有点接受不了,我觉得分数太低了,让我感觉一下从云端跌落的感觉,讲真的,这点分在哪都不够看的,我在想我转专业是不是对的。”
邱芳菲看着对面的彭茵,说:“我只针对绩点这个问题发表一下意见,不针对个人。确实,清华嘛,进来的都是各地高考的顶尖人才,但无论在世俗眼里的顶尖学府还是末流大学,总会有垫底的人。”
邱芳菲换了个姿势靠着,接着说:“而越是没有失败过的人,越是心高气傲,接受不了失败。于是不断地去卷绩点、卷履历、甚至卷公益,把原本很纯粹的事情变得很功利,我们似乎都忘了,我们要取得的是知识,而不是成绩。”
邱芳菲的话落在众人耳朵里,有些振聋发聩。李抒音手臂搭在椅子上,眼神落在低头思索的彭茵身上。
“芳菲说的情况其实并不罕见,大家心里应该都感受过。以前也有人说我自命不凡,我也反思过。很多人,尤其是我们身处的这个环境里,他们的人生也许会坎坷起伏,但大体上都是树立一个目标,比如考上清华北大,然后付出艰苦的奋斗,最终一定要志在必得,并且用这个‘得’来评判人生的所有。”
李抒音手指在椅背上敲了敲:“我们总是极度自信能够掌控自己的生活,自视甚高,然后在自我实现的过程中,将同龄人不断地踩在脚下。”
这话题太过冰冷和尖锐,葛云丽看了看大家,出声道:“哎,彭茵,其实绩点这个事情,把心态放平。你看孟翀教我打游戏,你们知道我学到的最深的道理是什么吗?”
葛云丽伸出一根手指,故作神秘:“那就是你打到多少级,就会碰到多少级的怪。彭茵,你看你现在,就是因为你的等级太高了,所以怪才有些难打,不过我们都相信你会很快晋级的!”
彭茵“扑哧”一声笑出来,寝室氛围一下子缓了下来。彭茵说:“我知道,希望我也能纯粹一点吧,绩点,暂时先滚出我的世界了!”
“好了,今天我请大家吃饭。”邱芳菲站直身体。
“哎,”彭茵笑意又回了脸上,打趣道:“你这不是脱单饭我可不吃啊!”
葛云丽也哼笑着搭话:“对啊,邱芳菲,你和那个谢旻怎么样了?”
“少在这乱点鸳鸯谱了,”邱芳菲脸色淡淡的,转身开始收拾行李箱,“等我收拾完就走啊!”
葛云丽耸耸肩:“得,这谢旻平时跟个花蝴蝶似的,这下让他试试踢到铁板的滋味。”
远处地下室里的谢旻狠狠打了个喷嚏,孟翀嘲笑他:“你别是假期才过就感冒了吧?”
谢旻勾唇笑道:“还用说,肯定是我们菲菲想我了。”
孟翀狠狠抖了抖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我不用想都知道,那个邱芳菲你拿不下来。”
“我说,”谢旻半眯着眼,转过来看着他,“你不能自己脱单就泼兄弟冷水吧,啊?”
他捶了一下孟翀的手臂,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去,目光落在一旁的杨沥深身上。
杨沥深专注地看着电脑,没看向这边。谢旻“啧”了一声,说:“我还就不信了,凭什么你们两个龇个牙咧个嘴的就能成。”
“......”
杨沥深总算偏过头,上下扫了他一眼,点头道:“你这才哪到哪。”
谢旻吐出一口气,起身道:“我上去抽根烟。”
他的身影颇为落寞,孟翀看他出去了,转身看向杨沥深,有些不可置信:
“这家伙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