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那一天,衡啸云在他们几个的微信群里打了个视频。那次聚会后,杨沥深又重新进入他们的群名叫“理奥王子组委会”的微信群里。
杨沥深依旧是很居家的样子,穿着墨绿色的卫衣,露出白皙的一截脖颈,攥着手机笑着听他们玩闹着,他起身间,李抒音低头的身影从他背后一晃而过。
易敬森眼尖看到了,啧啧两声道:“瞧你们两个,还有点居家过日子的意思了!”
杨沥深听着一怔,在镜头外扫了一眼那边的李抒音。她穿着一件粉紫色的毛衣,袖子撸到手臂上,露出雪白细长的手腕,正低头在包饺子,有缕头发垂下来,给她添上更加柔和的一笔,很好看,因为专注手上的事,有种笃定的从容。但他的异样没人发现,很快就被衡啸云的插科打诨闹过去了。
挂了电话,李抒音正把最后一个饺子摆上,望过来说:“电话打完了?发什么呆啊?”
杨沥深笑了笑,将她手里的面板接过来,把饺子下进了锅里,沸腾的水立刻平静下来,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抒音用沾着面粉的手指,笑着点了一下他挺直的鼻梁,看他眨了眨漆黑的眼睛,笑出声来:“不许发呆了!我来放电视了!”
她脚步轻松地转过身去,整个人很细瘦的一个,将一条牛仔裤穿得很宽松,她俯身在显示屏前,很快调到春晚的界面。
于是站在料理区,杨沥深将房间的一切都尽收眼底。这其实是个很温馨的除夕夜,拥有大部分的春节的元素,比如饺子,比如春晚,比如吵闹但温暖的氛围,即使只有他和李抒音。
但李抒音给这个除夕夜带来的意义空前绝后,那是融合了他理想、梦想、爱情等诸多感情的人,他也许永远不会向她提起。很多简单的事情,比如爱情,往往会因为太厚重而徒增许多遗憾。
爱就是爱嘛,其实不必问为什么。
李抒音将会议桌收拾了一下,杨沥深端着碗放到桌子上,两人一人一边相对而坐。李抒音看他细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筷子,夹着饺子蘸着醋送进嘴里,吃得很优雅。
她看了片刻,突然说:“我没有想过这一年的除夕夜会是这样的场景。”
杨沥深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眼看她。不远处的电视声响传播开来,让人有种喧闹带来的安定。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古怪,李抒音在对面歪头看他,有些笑意:
“我是说在北京的地下室吃饺子,感觉很新奇,有一种独特的两个人的孤独感。你想过这个场景吗?”
杨沥深又捡起吃饺子的动作,低下头前说:
“没仔细想过。”
那天两人就窝在沙发上看春晚,不知道是不是室内太暖和,李抒音竟然困倦地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杨沥深把她揽在胸前,她的脑袋恰好压在他的心口处,有种紧密的重量感。杨沥深心跳到有些惴惴起来,为李抒音的不设防,为这样平淡的幸福所带来的不真实感。
他曾经以为,能被李抒音看到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不知道向哪个方向去努力。
她广交好友,但交朋友从不看成绩好坏,她尊师重道,也一样会对老师嗤之以鼻,她成绩领头,但似乎也没有那么在意。
杨沥深垂睫看着李抒音,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白净的侧脸和耳朵,因为睡着,她的眼睛闭着,显出一种柔弱来。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将旁边的毯子拿过来给她盖上。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墙边的显示屏也热热闹闹地发出声响。李抒音惊醒时还有些茫然,一看远处电视还在播着。
“到哪了?”
上方传来杨沥深温柔的声音:“歌唱环节。”
李抒音稍稍坐起来,还是靠在他怀里,问:“什么歌?”
“《岁月》。”
电视里已经交叉响起了空灵和洒脱的两道声音——
我心中亮着一盏灯
你是让我看透天地那个人
你是我心里那盏灯
让我静看外面喧闹的红尘
且听岁月像旋律永恒
一直陪伴不断聚散的旅程
我心中开着一扇门
一直等待永远青春的归人
......
翻过年来,李抒音接着去给平安补课,杨沥深没事也会跟着一起去。初十都过去了,有天李抒音突然接到了张浩然发来的语音,问她忙不忙。
高考后,张浩然和家人权衡了一下,就入伍了,因为他职业的特殊性,两人几乎很少联系,偶尔张浩然问好,两人的聊天都间隔很多天。
李抒音说不忙,张浩然就打了语音电话过来,张嘴就喊她“师父”——他总说李抒音教会了他很多,不然他还是浑浑噩噩的一个人,所以后来他就这么喊了下来。
“你现在不忙吗?”李抒音问。
那边声音有些回响,张浩然说:“给师父打个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我现在在内蒙训练。”
李抒音不太明白他们的职业规划,不由问:“那你们现在就是士兵吗?”
“是,”张浩然又给她讲了一下,然后说:“再过半年我也可以考士官,不过大概率会转业。”
“哦。”李抒音声音拉长,表示知道了。
“明年过年吧,我大概就能回去看你了,师父。”张浩然音调上扬,显然是有些高兴,“到时候请你吃饭,不要拒绝我啊,师父!”
李抒音笑了,答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