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然未注意到洞里还有一人,抱着沈听澜就往荷叶深处去。
宋端随即迎了上去,适才彻底看清沈听澜身上的伤,忍不住惊呼,饶是商锦,轻瞥一眼都觉得惊心。
大大小小的伤口,尚未结疤聚集在手腕和脚腕,衣服与肉交联在一起,洒过盐水的原因,原本的伤口已经严重脱水坏死,脓物迁延。
脸上也全是泥尘和大大小小的泪痕,天知道,沈听澜有多疼……
宋迎舟默不作声,第一次心头涌着疼,就觉得刚刚便宜了那两人,应当下手再重些才是。
清风微拂,怀里的人忽的发出“嘶——”一声的疼痛感,原以为是醒了,不料还是继续沉在梦中。
“这得多疼,沈妹妹这几日是真的太累了!”
宋端心里更加难过,不停用薄绢擦着沈听澜脸上冒的虚汗。
宋迎舟不动声色卸了力气,默不作声从宋端怀里抱出沈听澜,轻柔至极地把人往怀中搂,默默背过身,逆着风,把身上的披风展开,盖住怀里的人。
沈听澜身子轻,藏在宋迎舟怀中,男人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稳重小心,她睡得很是安稳,三人终于平安地回了客栈。
好在随身的药箱没扔掉,向店小二借了热水,宋端趴在沈听澜床前,拿着刀,想要把衣服和肉分开。
但这衣服和肉完全粘合在一起,每每下刀,都是硬生生撕扯,沈听澜也不乱动,就是汗不停流,混到伤口上,看着都是一阵钻心剜骨的疼。
实在没法子,宋端放下刀,走出房门。
商锦见人出来,忙着询问发生什么,道出原因后,宋端看了看依靠在门上的宋迎舟,故作惊讶问:
“九哥,你怎么还在这!”
宋迎舟把沈听澜放到床上,就喊着困了,转身就去了另一间屋子睡觉。
这时,怎么静静站在门口。
两人相视一笑,宋端也没有办法,眼睛提溜转了圈,开口说道:“九哥,你帮我一起给沈妹妹处理伤口吧!”
宋迎舟面色微红,随后一怒:“成何体统!”
“我先进去!”
宋端料定他会来,进了屋子,拿着布巾沾了热水,继续分离手腕处的裙摆。
商锦见状,解释道:“郡主受伤处理时肯定会痛不老实,端儿应当是请您帮忙摁住郡主。”
宋迎舟少有的结巴:“知……知道了。”
宋端拿剪刀挑着,余光一瞥,果然,口嫌体正直的人还是走了进来,意外乖顺接过毛巾,坐在沈听澜的床头。
颇是小心地抬着女子的头,垫在自己腿上。
拆衣过程格外不顺,疼痛感太过强烈,沈听澜就是靠系统感知不到疼痛,这有人在你身上摆弄来摆弄去还是难免不适应,身子来回动。
好在有宋迎舟,把她摁住。
短短拆衣,就让宋迎舟冒了热汗,这可比杀人难多了,他不敢使太大力,又要把人摁住,双眉越皱越深,心里总有一处莫名被衣服布料撕扯的声音牵制。
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衣料半褪,半遮半掩,不盈一握的腰腹,连带着水润匀称的腿,都无声地让他莫名发热,他慌忙歪过头,不敢再看。
“九哥,你帮忙把沈妹妹的腿压一下。”上面的已经撕扯开,就剩下脚腕处的一点点。
宋迎舟第一次感到手忙脚乱,侧着眼来到床中,犹豫几分,在宋端惊异的目光中半跪下去,两根指尖压在沈听澜的膝盖处。
轻触上去,肤若凝脂,带着察觉不到的软腻,他第一次知道女子仅仅是不小心的触摸,都会有夺人心的厉害。
一场下来,他不仅手忙脚乱,心更是乱如针麻……
宋端喘出一口气,想要抬头时,宋迎舟大步流星,走出房门,又立住脚,格外轻缓。
“吱——”的关门声,还停留在她的耳边,
“莫名其妙……”她小声嘀咕道。
几人都没想到,一番结束后天色已经渐晚,甚至月亮都爬了上来。
沈听澜身上伤口太多,宋端只能简简单单给她盖个要紧的地方,吃了药,身上的汗也被擦的干净,看见沈听澜渐渐好转,她才端着刚刚擦拭的水盆走出去。
宋迎舟没有离开,只是逃离了房间,那屋子里有摄人心魄的女鬼,空气也燥热得很,他只敢躲在门外,站着沉沉心。
“九哥……”
宋端以为他离开了,不成想还站在门外,倒是惊讶。
宋迎舟抬头回应她,脖颈处的绯红还是没下去,垂眸瞧见宋端手里的水盆,猩红一片,不知名的恨意自心底升起,愈发浓烈。
“她好些了?”
不轻不淡的一句话,让宋端都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家的九哥方才惊慌的样子好像是假象,他根本一点不关心沈听澜的死活。
她凝视着盆中的血水,水面映出她的模样,轻轻启唇:“已无大碍。”
说罢,擦肩而过,她刚刚似乎有点讨厌九哥,她想不明白了。
宋迎舟显然没有感知她语气中态度的变化,见她离开,渐渐没了身影,才下定决心似的,叩门进屋。
屋中只点了两盏油灯,昏昏黄黄看不太清,中间立着的屏风,隐隐约约透出内室的模样。
内室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沈听澜。
他本无意多待,不过鬼迷心窍般想进来看看。
谁料女子的哭喊声出现的恰是时宜,他瞬间觉得莫名心慌,世俗利益让他不愿进去,心却控制不住想去关心。
女子的哭喊声很细微,丝丝密密缠绕他的每一根神经,他终是没忍住,侧着身进去。
女子紧皱着眉,细密的汗密布额头,湿尽的发丝贴在额头上,遮住了平日时那双灵动的眸子,宽松柔软的布料笼罩着她纤细的身子,回想起先前触碰时的滚烫,他再次偏头逃避开视线。
半跪在床前,手搭上女子的手腕处,确认只是身上伤口痛才引起的哭喊后,站直身子,从怀中掏出玉瓶,倒出一颗宫中带出来的止痛药,慌忙塞进女子的嘴中。
指尖所碰之处,都像是烈火经过,一身的炙热……
沈听澜的声音渐小,额上的汗也不再往外冒,整个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宋迎舟仍是没有离开,窗前明月高照,茫茫夜色中柔柔散着远处荷荡的清香。
他不愿走了,守着她好像才是他心之所向……
他好像真的错了,不该带她上路,不该知道她体质特殊后被人惦记后还与拓跋则共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