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随离开没有声张,只是临行时找林苒告别。
他将一枚玉佩交给她。
“这是护身法器,你戴在身上。”
林苒推拒,昨夜的醉话之后,如果还不懂白随的心思,那她就是傻子。只是她还没琢磨清楚自己的心思,不想承他过多人情。
白随不容拒绝地塞给她。
“上回魔瘴之事,我稍有头绪,可能还会发生,所以你必须收下。”
“好吧,那你查到罪魁祸首一定要告诉我。”林苒说道。
“好,你等我几日。”
离开医仙馆,他恋恋不舍地回头,觉察到留恋心绪,觉得有些滑稽,他与这里几次往来,却好像扎下根离不开一般。
明明是回到生活十几年的天行堂,白随却觉得脚步沉重,每一步都是下陷的。
…
漫天火海,映照着夜空昏黄浑浊,火舌翻滚卷起劈里啪啦声响,淹没哭嚎和惨叫。风中卷来各种焦味,能联想到倒坍的房梁、残破的衣服、焦黑的血肉。
天行堂的两端,被数丈高的法阵夹着,浓浓烈焰烧不尽、烧不绝。
其中离火大阵下,白衣女子伫立。
往日里,她气质清丽如莲,沉静又动人,此时格外静默,明焕在等人。
她所等之人总算出面。
老者拄着拐杖,脊背尚未佝偻,面上却布满沟壑,嘴角顺着沟壑下坠,如刀刻般深。
“你满意了吧?你们都满意了吗?”老堂主狠狠将拐杖往地上一凿,石板地顷刻破裂,裂缝如蛛网般蔓延。
蔓延至明焕前两米停住,所有裂缝戛然而止。
老堂主眯缝眼中闪过惊异,她何时成长到这般地步?
明焕能读心一般,嘲讽笑道:“不是我成长,是您老了。”
闻言,老堂主捏紧拐杖,低声骂道:“孽障。”
明焕不以为意,“这孽障我早该当了,容许你们步步紧逼,当初那把火就该由我放。”
她敢提当初那把火?差点烧掉天行堂百年根基。老堂主怒不可遏,“你们一个个混账东西,你!还有明昭!你们都别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明焕皱眉,父亲怎么还不明白?
“您能给什么?我和明昭从未想得到什么,父亲,您什么都没有。”
如果说,有哪个孩子对他心怀期待,恐怕只有他们早逝的兄长——明昀。
明焕不再开口,任他用百般辱骂,她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大火持续到快要天明,晓色在天边泛起,明焕抬手一挥,背后离火阵如破碎纷飞的蝶翅,另一端的巽风阵相继飘散,揉碎在黎明的光里。
老堂主已离开,又来了新的客人。
萧乾携一支人马前来。
“天行堂发生何事,为何遭此大火?”他问话中无半点好奇,只是按部就班该问。
明焕笑了笑,离剑派仅派萧乾来,直接问她。这一局算她赢下,这场火从何而来,全由她说了算。
“劳烦挂心,天行堂内有奸细被我们发现,走投无路之下竟纵火自焚,可惜都死了,没法查明真相。”
萧乾压不住笑意,什么奸细能有这本事,将天行堂烧掉八成。
他调整表情,正声道:
“原来如此,天行堂遭此劫难,离剑派愿意出手相助。”
明焕笑着摇摇头。
“多谢好意,只是寻常失火。”
“寻常失火?看着并不寻常呀。”萧乾目光扫过,看到不远处倒坍房屋处,焦黑的手从缝隙中伸出,无力垂落。
明焕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
她面无表情道:“北方平原地主家,每至秋收后会便会放一把火,将田里烧得干干净净,烧去旧的,才能生长出新的。”
“没人会觉得,田地焦黑,地主就不是地主了。”
萧乾意会,微微颔首。
“看来是我多虑了,既然如此,就不多叨扰,萧某告辞。”
“等一下。”明焕叫住他,快步走近,动作亲密,为他整理匆匆赶来翻起的衣袖,又轻轻拂去他肩头不存在的风尘。
萧乾瞳孔放大,呼吸一滞。
明焕贴近他,似情人间密语。
“离我弟弟远一点。”
言语却是冰冷的威胁。
萧乾即将脱轨的心跳又回归,温柔抓住她的手按在胸口,让她触碰到有节律的心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目光坦然,眼底深处有东西蠕动。
…
医仙馆里。
林苒又一次挑灯夜战医案,心想:这个世界要是有咖啡就好了。
没有咖啡、只有牛马的世界是不完整的。
她控制不住倦意,哈欠一个接一个。
窗户没关拢,发出吱呀的声响,林苒起身去关窗户,身影在屋内转过,蜡烛的火光默默燃着,火芯未跳动,空气像是凝固住。
不会这么倒霉吧。
林苒疾步走到窗边,用力推,丝毫不动,她再去推门,同样推不开。
怎么回事?林苒低头思索,难道是命运作祟,阻拦她?可是她并没有做脱离命运的行为啊?
咚!咚!
身后有人敲她的书桌。
林苒吓得连忙转身,后背抵着一旁的木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