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忧和郭芙见公孙姊妹各怀心事皆不忍心打扰,又见她们跌落下来的峭壁滑不留手,顺着下来容易,要想攀上去却是难如登天。于是秦无忧便与郭芙四处走动打探周边的环境,看看能否另寻出路。秦无忧举着火折子与郭芙摸索着走了一圈,发现四处皆是枣树峭壁,却没有任何出口缝隙,郭芙心中一凉,想到没有出路四人必将丧生于此,又想到疼爱自己的爹娘,不由蹲在地上呜呜哭泣。秦无忧哂道:“小东西在这跟谁哭丧呢?”郭芙却不搭理她兀自痛哭。秦无忧无奈地摇摇头,突感双足一冷,一阵凉风从一处墙壁吹到她的脚上。秦无忧眉头一皱,急忙来到那处墙壁,却见无数的藤蔓苔藓散布其上,厚厚地裹了一层,底部却被甚么东西撕开了一个大洞。秦无忧急忙蹲下身子,就见那大洞约有两尺上下,正可供一人攀爬进入。
秦无忧转头用脚轻踢了郭芙臀部一下,郭芙噘嘴哭道:“你做甚么踢我!”秦无忧道:“小东西快将公孙谷主唤来,我找到一处洞口不知通往何处。”郭芙听到这话急忙擦了擦眼泪,跑到篝火旁告诉公孙红蕊。公孙红蕊听罢便也扶起绿萼,两个人随着郭芙来到秦无忧近前。秦无忧正蹲在地上举着火往洞中瞧看,见公孙红蕊前来转头向她问道:“公孙谷主,这丹房下的地底深潭你可曾来过?”公孙红蕊摇头道:“这地方我从未来过,不然也不会中了老匹夫的陷阱。”公孙红蕊回头望了望潭中的鳄鱼思索道:“公孙止在这养了如此多的鳄鱼,总该喂给它们东西吃。在我当上谷主之前总听闻有犯了错的弟子婢女被赶出谷去,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说着说着红蕊不由打了个冷战:“莫非……”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也都没继续说下去。
公孙红蕊说道:“这洞口恐怕是唯一的出路,可又怕那边也有甚么毒虫猛兽。”秦无忧娇声回道:“毒虫猛兽我在苗疆见得多了,在我面前都要俯首帖耳,谷主大可不必担忧。只是,只是……”说着说着秦无忧声音越来越低,好像另有顾虑。公孙红蕊起先不明白,后来往那洞口看了一眼这才心领神会:若要进这大洞须得一个接一个膝行而入,势必要翘起臀部,姿势大为不雅。红蕊,绿萼和郭芙穿着锦裤长裙自不必在意,可无忧却只着紫纱短裙和贴身内甲,如此以来风光便会一览无遗。秦无忧虽然长在苗疆生性天然,可毕竟也是正当妙龄的处子,平素又最是自重身份,纵然几人都是女子也不免太难为情。
公孙红蕊柔声说道:“无忧姑娘不必顾虑,我先带着芙妹和绿萼进去,你在最后一个便是。”秦无忧摇头道:“不是我看轻公孙谷主,这地底凶险万分,谷主不会硬功又没带趁手的兵刃,恐怕多有闪失。还是让我头一个进去。”伏下身子继续说道:“公孙谷主胸怀坦荡,绿萼二小姐善良大方,你们跟在身后我还放心一些,小东西排最后一个。”说罢还不放心得向郭芙补了一句:“你可莫要偷看!”郭芙扬着脸气呼呼嘟囔道:“谁乐意看你怎地。”
秦无忧钻进洞中膝行向前,公孙姊妹身高腿长大为不便,只得硬挤进这狭小的空间手脚并用缓步攀行,郭芙身材最小跟在最后。四人在洞中行进一阵突然闻到一股极为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既有血液的腥膻,尸体腐烂和粪便的恶臭,更混杂着尿液的骚气。秦无忧和公孙红蕊都是从尸山血河中淌出来的,尚且还能忍受,公孙绿萼和郭芙却捂着口鼻止不住的干呕。公孙红蕊有心安慰两位妹妹,可她本就腾挪不开自顾不暇,也只得狠心继续向前,希冀着早些爬出洞外。可四人愈是期盼愈是爬不到头,只感到一阵一阵的阴风从前方吹来,吹得她们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知过了多久,秦无忧终于看到前方微有亮光,便连忙疾爬两步,只觉豁然开朗,她爬出洞口四下打量,发现自己正身在一处石窟之中,头顶有一处圆径丈许的大孔,一束月光从上方照射,穿过层层的植被藤蔓落在地上,投下几缕银辉。秦无忧没有多想回头向公孙红蕊伸出手去,红蕊赶紧抓住无忧的手腕,在无忧的帮扶之下脱出洞来。二人又回身去拉绿萼和郭芙,很快便助她们进入了石窟。绿萼和郭芙捂着口鼻跪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闻到那气味又要呕吐。可当无忧再次点燃火折子,几人往石窟地上一看,只见那地上密密麻麻堆着鳄鱼的尸体,大多已经化为了一堆白骨,有些却还连皮带肉被撕得粉碎,发出阵阵的腐臭。郭芙和绿萼忍不住再次大呕,将肚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吐出,就连久见世面的公孙红蕊也难以控制俯下身去连连干呕。
这样的场面秦无忧在五毒神教早已习惯不以为然,掏出此前在船上喂给郭芙的秘药分给众人,又蹲下检查那些鳄鱼的尸体。她愈看心中愈是发毛,暗自嘀咕道:“到底是甚么猛兽能将这些个肤坚皮厚的鳄鱼撕成这般模样?”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哗楞哗楞”的铁链声,伴随着一声极为尖锐的啸叫,将四个女孩均都吓了一跳,不知这公孙止到底还养了甚么不知名的野兽。就听“嗖嗖”两声,甚么东西急速飞来,直直朝郭芙脸上打去。秦无忧闪身护在郭芙身前举手将两枚东西接住,只觉那东西力道甚猛,自己的手微有震痛,张开一看竟是两枚枣核。无忧大吃一惊,甚么野兽竟还会投掷暗器?接着又是“嗖嗖嗖嗖”几声,四枚枣核连珠炮般向着郭芙打来,秦无忧来不及细想回身抱住郭芙,四枚枣核啪啪打在秦无忧的背上,两枚正中秘银内甲,两枚在秦无忧的皮肤上留下了两点红印。郭芙关切地叫道:“无忧姑姑!”秦无忧却没理她,回头用火折子往枣核发来的方向照去,待看清那所谓的“野兽”之后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吓得脸色骤然发白。
只见那竟是一个肌肤惨白的人形怪物,正瑟缩在一处角落里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躲避着火光,一双眼睛凶恶又警惕得从手掌的缝隙中盯着无忧众人,尤其是她身后的郭芙。这怪物通体无毛,却长着一头花白的长发,乱糟糟披在身上。它身形单薄消瘦,仿佛是披了皮的骷髅,脸上和身上沾满了鲜血和粪便,不知什么东西干瘪地垂在胸前。六条麻绳般粗细的铁链一头拴在它身后的墙壁,另一头穿进了怪物两侧的锁骨肋扇和它的手腕脚腕,年月日久已经长进了肉里与它成为一体,身子一动便会发出“哗愣哗愣”的声响,实在是残忍至极让人不寒而栗。秦无忧壮着胆子一步一步向那怪物靠近,那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一枚枣核奔向秦无忧面门。秦无忧这才知道原来枣核是从那“野兽”嘴里发出的,伸手放出白蛇将枣核叼住。那怪物见自己的枣核没有效用,好似斗败的鹌鹑一般垂头丧气,秦无忧又往前走了两步,那怪物却突然暴起,举掌打向无忧。原来此前这怪物是假作害怕,实际上已经暗自蓄力,只待秦无忧不放便要突下杀手。可是以秦无忧的心机智计哪里会轻易上当,她早看出这怪物的心思做了提防,运起鬼影附形绕到怪物身侧便要出手将它命毙当场。
谁知公孙红蕊飞身向前一只手抓住无忧手腕,另一只手使出铁掌功接住怪物的杀招,眼中含泪喊道:“无忧姑娘手下留情,莫要伤她!”秦无忧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不知所措,只好停住手中的攻势。另一边那怪物却也愣在原地,囁呆呆望着公孙红蕊的脸庞,嘴里含混不清地低鸣呜咽。公孙绿萼不知何时也走到红蕊身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被锁在地底的怪物,眼泪好似决堤的洪水肆意奔流。公孙姊妹齐齐跪在地上,膝行向前不顾那怪物身上的秽物将她紧紧抱住,嘴中叫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