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播放完毕后自动切换到下一首,一改先前舒缓的风格,电吉他在乐声中嘶鸣,密集的鼓点直直地敲打耳膜,喧闹又华丽,像夏日里骤然的雨。
阮疏的思绪瞬间被吵乱,于是沉默地盯着平板上显示着的语文阅读题。他手边摆着一本笔记本,摊开的内页上零零散散地记录着一些字词的释义,有的还在旁边细细地标注了拼音。只是写的人估计没有意识到拼音字母和英文字母的不同,放眼看去,中英结合,多少有点不伦不类。
耳机里,音乐仍躁动着,试图裹乱听众的心跳,但很不巧,经过历年华国高考真题的洗礼,它此时唯一的听众的心已经静如死水。
发了会呆后,阮疏回神去拿被他扔到一边的手机,刚想打开音乐软件重新找个歌单播放,就看到屏幕顶部嵌着一个圆圆的图标。
于是他打开微信。
他列表的聊天很少,甚至占不满一个屏幕。除去某新闻的推送,置顶联系人的头像右上方挂着一个醒目的一。
来自阮栎。
消息很短,甚至都不用点进小窗去看,从消息预览就可以看完。
[阮栎:快来]
没有解释,毫无预兆,像是什么不负责任的整蛊,阮疏却被这条没头没尾的消息逼得呼吸一滞。他迅速整理好桌上的一切塞进随身的书包里,而后一推桌子站起身,快步走向店门。
他速度很快,险些撞到一个刚要推门进来的女孩。他站在一旁拉着门,低声说了句抱歉,等女孩进来之后才跑出去。
正值酷暑,门外烈日高照,阮疏被阳光晃了下眼,身形有一瞬的停滞,但很快便找好方向,朝最近的医院跑去。
他一路跑到住院部,彼时刚好有人从电梯里出来,于是赶在关门前冲了进去。
按下四楼,电梯关门开始运行后,他才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气。
即使身为体力最好的Alpha,在烈日下持续奔跑了一千多米也绝不会从容如风。
少年额前的刘海被奔跑时带起的风吹乱,又被汗水浸湿,一绺一绺地垂在额前,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味。本来被头发遮挡住的眼睛也露了出来,在电梯的灯光下,深蓝色的瞳色分明可见。
通过墙壁的反光,阮疏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而后拨了拨头发,把眼睛重新挡住。
四楼很快抵达,但碍于这是医院,阮疏只好顺着走廊快步走到408室前。
这间病房里只住着阮栎,但从门上镶嵌着的玻璃,除了坐在病床上的阮栎,阮疏还看见了一个女人。
无端的,阮疏心里的不安愈来愈重。
他抿着唇,敲了敲门,听见阮栎的声音后才推门进去。
一时间,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他故作一愣:“这是?”
阮疏也是这才发现这里还站着一个男人,个子很高,大概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长得很帅,左耳戴了个银色的耳环,一派矜贵少爷模样。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也转过头看他,看模样就知道是哪家很金贵的夫人小姐。
阮栎看见他,仿佛见到了救星,勉强笑了笑,介绍道:“来啦,这是你景兰阿姨……可以这么叫吗?”
女人笑着:“叫阿姨就可以,不然差辈了。”
阮栎点点头:“这是你景兰阿姨,这是你景兰阿姨的大儿子,姓余名任,你叫他哥哥就行。阿兰,这是我儿子,叫阮疏。”
阮疏于是收起心下的抵触情绪,乖巧道:“景阿姨,余任哥。”
景兰笑眯眯地看着他:“诶,真好看一小孩,阿姨叫你小疏可以吗。”
阮疏对上她的视线,笑了一下:“可以的,景阿姨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景兰便道:“好。小疏,听阿栎说你们这次回来了就不走啦?”
“嗯。”
“这样。”景兰转过头看着阮栎,她眉目柔和,很容易就能拉到别人的好感,“阿栎,小疏的学校安排好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阮栎摇摇头:“就不劳你费心啦,我已经安排好了,就是我们学校。”
景兰惊喜道:“真的啊,那太好啦,我家小儿子也在那。诶对了,小疏多大啦?”
阮栎道:“应该是十七。”
景兰更惊喜了:“我家小儿子也十七啦!小疏如果有什么学习上的事可以问问他哦,他成绩还是不错的,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对于一个从小在国外长大,对国内教育没有一点了解的人,在学习时有人帮忙将会是一件非常,非常轻松的事。
阮疏感激地笑了笑,只是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勉强:“好的,谢谢景阿姨。”
景兰笑笑,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对了,你是Alpha?”她似乎是不经意道。
阮疏心感不妙,笑着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坐在病床上的阮栎,见她状态还好,才应声答道:“是的。”
“这样,阿栎也是个Alpha,能生出你,你母亲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Omega吧。”
阮疏见她目光没聚焦,看样子并不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便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两位长辈有一搭没一搭的叙旧了。阮疏在一旁站着,笑得腼腆,偶尔回答几句景兰的问题,整个就是一个乖小孩的样子,讨喜欢得很。
余任也站着不说话,话题扯不到他身上,他便只是在一旁笑着,做一个称职的吉祥物。
阮疏煎熬地装了一段时间,终于熬到景兰起身准备走人。等送走这对母子后,他回去关切地问阮栎:“妈,你还好吗?”
大概是因为生病,近几年阮栎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他担心少时朋友的出现会让她再次陷入无尽的消极情绪中。
阮栎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道:“阮疏,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阮疏轻声应下,随手帮阮栎掖了下被子,然后便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出门后,他找到护士,简单说明了阮栎现在的情况,并请她能多多关照一下。
做完这些,他走出医院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回家。阮栎女士在外二十几年,存款不少,回国住了几晚酒店后就直接全款买了套成品房先落脚,不过位置可能没那么方便。
下车后见时间还早,阮疏便去附近的猫咖坐了会儿,等饭点到了,随便找地方打包了份葱油拌面后,便上楼了。
成品房的装修相对来说不太符合阮疏的审美,但入住没几天阮栎就住院去了,没时间再挑剔。他一个人在这住了大半个月,倒也习惯了。
吃完晚饭后,他把玻璃茶几推远了点,把自己的笔记什么的全摆在上面后,便坐在沙发和茶几间的地上,继续学习。
华国的高中尤其是公办重点中学,在暑假时会有一段时间用于补课,他即将要就读的郢城二中便是其中之一。
其实早些天的时候,他就该去报到了,但由于他不仅学习进度没赶上,甚至语文作文都写得乱七八糟的,便和学校里说了声,打算等正式开学了再去。
在同学补课的这段时间,除了每日例行的看望阮栎,阮疏就窝在家里狂补基础。幸好房子采光很不错,不然他头上高低也要长几个蘑菇。
不知道学了多久,阮疏终于放下了笔,伸了下懒腰。不过他懒腰才伸到一半,就耳尖地听到窗外传来了猫叫声,于是回头:“你来啦?来了多久啦?”
客厅和阳台之间隔着道玻璃门,一只狸花猫就扒着玻璃门叫他。
阮疏起身去给它开门,狸花猫原地坐了一会儿才进去,窝在茶几边边上。
阮疏去自己房间里拿了猫粮和碗,还顺手把自己准备用来伴泡面的火腿肠拿来了。他把吃的都打开,摆在狸花猫面前:“吃吧,小猫。”
狸花猫对他喵了两声,算作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