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去,阮栎没人陪同自然也不去,她至今还不知道以什么态度对待景兰。退回客厅后,她便立即回了对面一个电话。门没关紧,她的说话声便透过门缝传来,音量不是很大,但已经足够门里的人听清了。
“小余还好吧?没什么大问题,送医很及时,目前只是昏迷,没什么大的生命危险……那就好。”
时间分隔了这对曾经的挚友太久,阮栎硬着头皮说了几句后,就草草结束了话题,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背影有点可怜的狼狈。
阮疏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门口,从缝隙里看了她一眼,然后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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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余簇果然没来上学。
尽管已经从周屹那里知道了他的情况,阮疏却还是放不下心来,目光停在他座位上好几次,看得俞火都不忍了:“要不我们中午和他视个频?反正吃饭的时候可以偷溜出去,没人查午休的缺勤。”
他也是个Alpha,余簇被抬走时甚至没被允许上救护车,后面也没进医院探望,只能蹲在大门口,等周屹带消息回来。虽然知道周屹不会瞒着他,但说实话,对余簇,他心里也放不太下。
他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任谁看见对方在自己眼前被抬上救护车,而自己无能为力甚至会让对方更痛苦,心情想来都不会太平静。
余簇半夜就醒了过来,在群里报了平安后又没了影子,可能是又昏睡了过去。借着课桌的遮掩,阮疏在桌子下频繁地亮屏熄屏,生怕错过余簇的消息。
现在没拿出来,还是因为俞火以“你落下了很多课”这个由头把他手机给强行扣下了。
但明显他的心不在这。
俞火无法捂着他的眼让他不去看余簇的座位,更没办法掰着他的头让他听课,因此只能当没看到。
他感觉身边的人很不安,很害怕,如果这样能让他精神放松一点,那就让他看吧。短发的少年侧头写着笔记,大度地想。
听到这个提议,阮疏先是怔了一秒,眼里有光渐渐亮起,但最后却是摇摇头:“算了吧,我什么也不能帮他。”
俞火皱起眉,不太理解他这话背后的情绪,但最后还是没有强求,点点头:“好吧,那我和周屹出去。”
周屹听见自己的名字,往这边看了看。
俞火摆摆手,又指了指黑板,让他别走神。
中午有走读生回家,两个在寝室午休的人混在一群走读生里出了门,阮疏果然没一起来。在等待余簇接通电话的间隙,俞火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周屹。
周屹没细想,脸上的情绪表现得十分简单且直白:“哥,阮疏中午回家啊,他没空啊。”
俞火:“……哦。”
视频被接通,但是对面不是余簇,而是景兰。这病发得突然,她放心不下,因此白天也来了医院,如今虽然仍是那一副优雅的打扮,脸上却不可避免地显露出了一丝疲态。
她知道俞火和周屹,因此在他们的招呼声落下后,也笑着和他们问了好,然后把镜头调转,对准了余簇。少年躺在病床上,虽然已经醒了,但大脑却在放空,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周屹叫了他一声:“余哥。”
余簇这才回神,眨眨眼,和两人打了招呼。俞火在前置摄像头照不到的地方怼了周屹一下,压着声音道:“你不是说他没事吗?怎么傻了?”
周屹看样子也很崩溃:“我怎么知道?我出来的时候他还没醒,医生也没说啊!”
余簇:“……”
他心累地开口:“我没傻,你们别太紧张了。我就是,就是……”他的话音突然断了。
就是什么?就是突然没事做了,很无聊?这说出来也太无聊了。
他笑了一下。之前刚分化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周都要进医院一次,落下了很多课,吊完水之后又不能出去活动,因此就坐在病床上写作业。如今什么也没带,当时身上唯一带的题集也被周屹连着包一起拿走了,他一时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排遣这些要被他荒废的时间。
手机他也不想玩,只有他一个没什么好玩的。虽然廖渔很闲,什么时候找他都有空,但他也不想去打扰他。
一个人静静?虽然这个更无聊吧,但阮疏却老是这样。他和俞火他们每次去找他,他几乎都是一个人待着。
和他不一样。
他的前十几年人生几乎都是热闹而缤纷的,像是广告里被长颈鹿吃掉的彩虹糖。虽然他没有现在的周屹那么热情,但也不曾孤单过,因此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待那么久。
思绪几番辗转,他选了安静而漫长的后者。
他醒来后躺了很久,景兰刚开始也被吓到了,连忙找了医生过来又给他检查一通。在确定儿子没有瞎更没有傻之后,她才坐下,有点埋怨地说:“你呀,给我吓一跳,还以为你怎么了。”
余簇当时也是笑了笑,无语又无奈,然后说:“妈,你太紧张了,我已经没事了。”
余簇思绪收回,混不在意地说:“就是感觉好无聊,好想上课。”
周屹:“?”
他虽然在一班,但大多时候都是吊车尾,实在没办法理解学霸的世界。俞火也面色古怪,跟看精神病一样地看着余簇,宽容地说:“尊重理解。”
余簇:“……”
景兰早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坐在一旁听着没说话,四下看了看,拿过一个自己带来的苹果开始削。
三个人十句话有六句都在拌嘴,但气氛没有那么紧绷,反而让余簇有些放松下来。
对面的两人见他状态良好,微微吊起的心也轻轻地落在了实处。
周屹随口道:“对了,阮疏本来应该也要和我们一起的,但是他走读,没时间。不知道他回头会不会找你。”
余簇闻言把视频界面缩小,去找跟阮疏的对话框。那边倒是发来了消息,但是只有一个“摸摸”的表情包,既像是在回应他凌晨发过去的解释,又像是在安慰此时病床上的自己。
余簇琢磨了一会儿,没琢磨出什么具体含义,便先放在了脑后,继续跟朋友说话。
他身体很好,症状发作得也没有很严重,因此恢复得很快,在病床上躺了两天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景兰天天来看他,虽然大概清楚他的身体,但还是放心不下,强制要求他又住了两天。
余簇对她没办法,便只好让周屹找时间把自己的作业送来。
俞火还是没来,因此周屹一个人站在他床前,看着他在床上支起的桌板,神色复杂地说:“难怪你次次考试第一呢,太热爱了这也。”
余簇对此只是笑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