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出神地盯着焰火的某一点,直到熄灭了仍然是那副神情。余簇偷摸打量了一会儿,才凑过去小声和阮疏说:“估计是想到闻人姐了。”
阮疏不知此时该说什么,只好默默往余任那边看了一眼。
对这对因为信息素匹配度不高而无法在一起的曾经的恋人,他一时也不知道是在身侧陪伴残忍,还是漫长的分离更磨人。他收回视线,看着在烟火的光下显得格外英俊的余簇的脸,内心不由得升起一些庆幸。
幸好他们不会走到这地步。
又忙忙碌碌半年,几个高中生才终于迎来高考,得来多半个月的假期。阮疏肩上一直压着的重担被骤然卸下,汹涌的疲倦便如浪般卷起,将他淹没。
四人的聚餐被延后,阮疏回房间后便匆匆洗了个澡倒在床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余簇拉过椅子坐在他床边,见他醒来,摸了摸他的头发:“你睡了好久。”
阮疏在他手心很轻地蹭蹭,声音因为刚醒而有些低哑:“几点了?”
“十二点半,你睡了快十六个小时,我都差点把你送医院去了。”余簇感叹,“我之前还以为你是真的觉得不累,没想到你居然撑了这么久。”
阮疏听见“十二点半”便坐直了,余簇把他房间的窗帘拉上了,让他一时看不清天色,无法大概地作出判断。他神色有些尴尬:“这么久吗……”
余簇忍笑,点点头:“还睡吗?不睡晚上去不去吃饭?”
今晚是四人的聚餐,只是尽管几人已经从高中毕业了,家里人对他们的态度仍然来不及转变。余簇二人还好,周凛桃却是明令禁止周屹在外玩得太晚,她身为后妈不好管教继子俞火,对自己亲儿子倒是规矩颇多。俞火作为周屹的继兄,自然不好抛弃他跟余簇他们到处浪,于是十点多时,几人便分成了两拨各自回家。
上了车后,阮疏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余簇玩了会儿手机,再抬起头时见他神情有些惘然,好奇地问道:“在想什么?”
阮疏回过头,刘海被风吹得遮住了半张脸:“没什么……我就是,一下子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余簇和他颇有共鸣,为学习起早贪黑那么久,如今乍然解禁,让人颇有些固定的生活被突然打破的混乱感。他思索着,转过头:“去不去旅游?”
阮疏问道:“去哪?”
“随便哪都好,高中这几年我都没出过远门。”余簇笑着,“你会陪我的对吧?”
阮疏点点头。
离出分还有好些天,两人趁着这段时间跑去了西部吃沙,等再回学校,肤色已经被晒黑了一个度。
毕业了去旅行的不止他们两个,朋友圈除了列表的碎碎念,几乎每天都有同学发布自己精心拍的风景和人像,其生活丰富程度可见一斑——更有人早早打起了暑假工,随心分享自己的上班日常。
阮疏点了个赞,并想起自己的存款,有些忧愁地思考起自己要不要也去赚点钱。
查分这天,两人难得地早起赶去学校,一群人自高考一别后终于再见,竟然奇异地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余簇看着方思思——还有几个女孩子,在假期新染的缤纷的发色,衷心道:“很漂亮,很适合你。”
被夸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方思思外貌上大变样,又因为不用学习,整个人明媚了许多,闻言笑嘻嘻地跟余簇道了个谢,又找其他人炫耀自己的新发色去了。
张姐一进来看到的便是几颗彩色的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画面,不禁有些惊讶,但认出来谁是谁后,又不住觉得欣慰,看着颇有些温柔。
分数没过一会儿就开放查询,除了班上很有信心的几个排名靠前的人,众人都纷纷低头登陆网站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
阮疏从相册里翻出自己之前拍下的准考证,对着数字一位位输入到对应的框中,因为同一时间查询的人太多,网站卡了一会儿才跳出结果。
他心理建设做得不怎么充分,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猝然对上方寸屏幕上的几行数字,心才缓缓往下落。
余簇就是那晚点查分的人之一。他不查分,却关心着阮疏的结果,整个身子大方地侧过来,见他表情轻松下来,心里一动:“超常发挥了?”
“嗯。”阮疏对上他的视线,再想到自己的排名,面上根本忍不住喜悦,声音里也是藏不住的愉快,“我全市三千多名。”
郢城高考人数不少,加上上届的复读生,三千名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名次。余簇也笑了起来,只是他刚要说话,阮疏便有些激动地问他:“你想去哪?”
他一直都是以余簇为目标在学习,中间没有过半点动摇。余簇心一软:“估计是去TOP2哪一所吧,具体的等和我妈她们讨论一下。以你的成绩,那边很多学校都能报上。”
阮疏明白地点点头。
除去分数被屏蔽的几个人,其他人的都差不多有了结果。张姐很快登记好他们的成绩,一班众人都发挥得不错,和之前的模考相比虽然小有起伏,但幸好没有离奇地“跳水”。她看着这份成绩单,似乎只是这样便十分满意:“你们很厉害。”
台下有人不好意思地笑,也有人大大咧咧地认下了这份夸奖。张姐提醒道:“分数线应该出来了吧?谁告诉我一下。”
很快有人报了两个数字给她。张姐闻言更是赞许:“我们班所有人都上一本线了,恭喜大家。”
虽然上线并不意味着能上一本,但众人还是鼓起掌来。
余簇不出所料地拿下了市状元,收到短信的几人等张姐全部登记完,才跟同行的伙伴往教室外边走。
余簇报完分数便走去找阮疏,要离开教室时,回头看了一眼。几个女生凑在满脸无奈的张姐身边,倒是很舍不得这个班主任,正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像一群五颜六色的鹦鹉。
他看着这场景笑了下。阮疏侧头看来:“怎么了吗?”
“没,”余簇嘴角仍然上扬着,“就是想起自己是第一,觉得自己怎么厉害。”
四个人走到校门口,便两两分别。过几天就要报考,周凛桃赶着拉两个儿子去咨询报考事宜,很早便催他们回去。阮疏和余簇被落下,却因为有彼此作伴,也不生气,反而颇为闲适地在太阳底下散起步来。
沿路树荫满地,余簇走在上面分心踩着脚下的阴影,忽然听见身侧的人有些犹豫地开口:“余簇……”
“嗯?怎么?”他抬起头来。
阮疏的脸有些红,也不是是紫外线还是因为别的。见余簇朝自己看来,他绷紧了脊背,有些磕巴地郑重道:“我,我会一直朝你的方向努力的。”
余簇一直知道,有点想笑,但见他神色认真,便努力忍住了,停下脚步,安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阮疏的声音在第一个字说出口之后就有些放松了下来,然而对上少年的双眼,他打了一路的腹稿便被他手滑,一键清空了。他在余簇的注视下沉默了几秒,耳朵似乎也红了一点:“呃……”
“想说什么?”余簇鼓励道,“我在听。”
“我,我。”阮疏又顿了几秒,才终于有些破罐破摔地道,“我其实想说,我,呃我喜欢,你。”
明明从小在更擅长表达自己感情的国家长大,少年却比以含蓄闻名的华国人更加羞涩。阮疏想躲避,但又觉得此时视线闪躲算什么,只好强迫着自己看余簇的脸:“我,喜欢你。”
余簇没动。
阮疏却仿佛从他的态度上汲取到了什么勇气,接下来说的话就顺畅多了:“之前一直不敢说,因为我总觉得自己离你太远。现在成绩出来了,虽然还是和你有一定差距,但是请你相信我,我还会努力,争取和你更近一点的。”
然而他的誓言实在单薄,自己更是除了一张脸外身无长物。他说着,也有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所以,请问我能当你的,男,朋友吗?”
余簇问:“你什么时候变成结巴了?”
阮疏还没来得及觉得更尴尬,余簇便笑问道:“我一直以为我们其实已经在一起了……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便配合一下吧——为什么不呢?”
阮疏抬起头,余簇却站着不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对上少年含着笑意的眼神,阮疏福至心灵,紧张地询问道:“那请问,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余簇还是笑:“为什么不呢?”
阮疏屏着呼吸靠过去,只在少年的唇上轻柔地触碰了一下。余簇似乎笑了下,随即,阮疏便闻到空气中的栀子花香浓郁了起来。余簇轻声道:“太轻了,我没感觉。”
阮疏便又朝他走近半步。
红酒味的Alpha信息素也被释放出来,同花香味的Omega信息素纠缠在一起。生理上的本能不用过心理这一条路,两人有些笨拙地在街边接着吻,树下的信息素却比他们要更缠绵。
心动在信息素融合之前,幸好我的浪漫倾向和生理倾向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