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没有立刻回答。
他望着远处逐渐沉落的夕阳,侧脸被镀上一层金边,美得像幅油画。
我数着他的呼吸,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数到第二十八下,他才转过头来,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又迅速隐去。
"周明远,"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我,"你希望我是真实的吗?"
这个问题像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我勉强结痂的伤口。
我当然希望,我比任何人都希望。
可希望有什么用呢?希望不能改变医生诊断书上的黑字,希望不能让其他人看见我所看见的,希望不能……
"算了,"我打断自己的思绪,"当我没问。"
林暮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回答我,"他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急切,"你希望我是真的吗?"
我被他眼中的执著震住了。
那一刻,他看起来如此鲜活,如此真实,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我的幻想,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我……"喉咙突然哽住,眼睛也开始发烫。该死的,我连在幻觉面前都要这么狼狈吗?
林暮松开我的手,叹了口气。"没关系,"他轻声说,"你不必回答。"
夕阳已经沉下去大半,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橘红色。
护士很快就会来催我回病房了,今天的放风时间快要结束。
一想到又要回到那个四面白墙的房间,我就感到一阵窒息。
"明天还能见到你吗?"我问,声音小得几乎被风吹散。
林暮笑了,却带着几分苦涩"只要你需要我。"
这句话像把双刃剑,一边安慰着我,一边又提醒着我。
他只是我意识的产物,只是我孤独大脑创造出来的幻影。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贪恋这点虚假的温暖。
"周明远!该回病房了!"护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尘。
林暮也跟着站起来,他比我略高一些,每次都要微微低头看我。我抬头望向他,试图找寻他的真实。
"快去吧,"他推了推我的肩膀,"别让他们为难你。"
我点点头,转身要走,却又突然转回来。
那句话在舌尖滚了千百遍,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林暮,你喜欢我吗?"
时间仿佛静止了。
樱花停在半空,风声戛然而止,连远处护士的催促声都变得遥远。
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他,以及那个悬在空中的问题。
林暮的表情变得无比柔软。
他伸手拂去落在我发间的花瓣,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在梦里啊,"他笑着说,"有什么是不能喜欢的呢?"
这个回答既像肯定,又像回避。
但此刻的我太需要一点光亮,哪怕那只是磷火般的幻觉。
所以我选择相信,相信他眼里的温柔是真的,相信他掌心的温度是真的,相信那句模棱两可的回答里藏着我不敢奢望的真心。
"明天见。"我说。
"明天见。"他回答。
我转身走向护士,没有再回头。
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不去看,林暮就会一直在那里,在樱花树下,在我的梦里,永远年轻,永远温柔,永远属于我一个人的幻觉。
身后,最后一片樱花轻轻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