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了复活母神的阵法的，天外天通道自会关闭。”美人鱼干脆开口。

“复活母神？”九玉重复一遍。

这又触及他信息盲区了。

还有母神吗？

他迟疑地问，“母神，是天地？神明，都是天地孕育的吧？天地亦有化身？既然是天地，又怎么会消亡？”

“不是，母神不是天地，不过和天地也有关系。”美人鱼否认了九玉的猜测。

美人鱼提起母神，眼底闪过怀念，冷冷的眸子是阵阵温情，连带着他身上的清冷疏离感都消减了不少。

“母神是坤母，是大地之神，是天地孕育出来的第一个神明。”

“祂仁慈而宽和，博爱且包容，之后孕育出来的自然之神，都是她教导着长大的。”

“吾亦是。”美人鱼补充了一句，微微得意，“我是她养着长大的最后一个神明，自我之后，她不再养育神明。”

美人鱼妒性大，怕母神养育了新的神明，他在母神那儿地位减轻，于是，母神每捡到新的神明，他就偷偷丢给其他长大的神明。

母神知道此事，并未怪罪于他，只默默纵容。

他是母神最喜爱的孩子。

九玉视线随着美人鱼的尾巴一动一动，此时方问：“您对母神的感情这么深，您不想复活母神吗？”

“母神不允许。”美人鱼声音又淡了。

他想起那些怪罪他的兄弟姐妹，垂下眼眸。

他才是对的。

若是母神复活，知道自己复活的代价，她会不开心，她会如千万年前一般，自愿献祭以化身天地，她还会对他们失望。

他不想让母神失望。

兄弟姐妹怪罪就怪罪吧，一切事情落定，他会去陪母神。

“母神不会愿意，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复活是建立在透支天地寿命之上的。”

祂一向有大爱。

或许祂生于大地，仰望天空，祂对天地的爱，深沉而厚重。

九玉明白了。

他也是想的。

只是理智没有放任欲..望.。

美人鱼许久不曾与人聊过天，更别说聊起母神，他很乐意与后起神明聊聊她。

她值得后辈所有神明敬仰。

“你知道么，千万余年前，母神感应天地，道，‘神明终将消亡’。”

“天地一步步成熟，规则一步步有常，不再需要神明照看天地，而神明力量太过强大，又呼吸间俱消耗天地本源，天地为长久计，容不下神明。”

“这是必然。”

九玉点头。

是的。

人族不再需要神明。

他们已经能用自己的智慧，做到以前神明能做的事。

呼风唤雨，开山劈地。

以前神明不能做到的事，人类也做到了。

比如放星星。

当神明掌握的权柄不再是必然，而天地又需耗费大部分能量去供养神明时，神明的存在就相当碍眼了，相当于寄生天地的寄生虫。

当旧产物无法匹配新时代，就会被时代淘汰。

神明也一样。

“母神不忍自己养大的孩子，一点点看着自己力量消退，一点点消散于世间，这对那些孩子们来说太过残忍，于是她以身化万物，本源育乾坤，开辟天外天。”

九玉和南山灵震惊。

原来天外天，是这么来的。

还以为天外天，是天道特意给神明开辟的归所。

原来是母神的慈悲。

九玉肃然起敬。

果然有大爱。

“你们从那小山神嘴里，也知道天外天的情况吧？天外天以前，不是这样的，母神双眼化日月，血液化河流，脊椎为山川，血肉为大地，虽然没有多少源力，呼吸为风雨雷电，脏腑为奇渊诡地。”

“除了没有多少源力，天外天的一切，和人界是一样的，有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有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有风雨雷电，云雪露霜……”

“神明居住那个世界，不耗损人界源力，天地便不会清算他们，他们可以长久活在那个世界，天长地久。母神化身万物，一直与我们同在。”

“可是，哥哥姐姐他们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他们要母神回来。”

于是，他们研究了几万年，研究出复活大阵，他们以为奇渊诡地阵基，将天外天内山川生物日月星辰内内蕴的源力引入阵法，又窃取人界源力蕴养天外天。

后来发现人界源力不够，又以自身源力供养。

他们陷入沉睡，并非是天外天太过无聊，而是因为他们力量失去太多，不得不陷入沉睡。

后来，继续布局的哥哥姐姐蒙骗后来神明，亦偷偷窃取他们体内的源力。

那个通往人界的通道，并非界道，是窃取人界源力的管道。

“只有毁去那个阵法，这个通道才会消失，窃取的源力才会各归其所。”

九玉听完这个长长的故事，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不该复活母神？

可是被母神这样的神明抚养长大，又有几个真能接受这个结果？更何况母神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死。

若九玉也是被她抚养大的，他也很难坚定地说，自己的选择会是美人鱼。

说该复活母神？

可是天地有万物，万物何无辜。

说那些神明狠毒自私？

祂们为了达成目的，自己的力量十不存一。

祂们亦是一群甘于奉献、重情重义之辈。

他能站在此处，应承美人鱼的诺，不过是他生于后辈，没有接触过母神，又原是人族，纵为神明，人性多过神性。

九玉长吐一口气，道：“我会的。我和南山灵，该如何毁去阵法？”

他俩实力低微，连残血状态的美人鱼都能摁死他俩，天上天那么多远古神明，他俩怕是刚动手，就被远古神明杀死了。

美人鱼视线落到九玉身上，“五千多年那一批，你不是相熟？联合他们，一起毁阵。”

“强攻吗？和你们相比，春山神巫山神那批神灵，实力也差吧？”九玉提出疑问。

“放心，他们大多陷入沉睡，不会苏醒的。”美人鱼收回视线，凝望着蓝汪汪的源池，“母神需要复活的源力，实在太多了。”

“哦。知道了，那我们怎么去天上天？”九玉又问。

“天地自有指引，该你们前往天上天时，你们自会知道。”美人鱼声音冷冷的，也飘忽不定，高深莫测。

听到这样的回答，九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还有问题吗？没问题，就去践诺你们的使命吧。”

南山灵一直站在九玉身边不言不语，此时方问：“人界源力不足以供应神明，那天外天呢？天外天里居住的神明，不耗费源力吗？”

“天外天乃母神所化，其本源之力，足以那些神明长久生存？”

“神明居天外天，并不耗损源力。”美人鱼笑了，这一笑好似半夜盛开的昙花，美得惊心动魄。

九玉拉着南山灵情难自禁地后退两步，移开视线。

远古神明的身躯，比后边的神明，还是完美太多。

小说里杜撰出来的魅魔，比之差远了。

“人界不容神明便是因为此，母神又怎么会让天上天重蹈覆辙？”美人鱼提起母神，声音又轻又软，带着眷恋，带着怀念，好似一个孩子，在与人叙说自己的母亲，温软得不可思议。

“天外天的源力，神明各自的源力，彼此是不互通的，神明无法在天外天修炼。当然，为了避免神明在天外天打架，破坏天外天，母神又定下使用出来的源力，会化为天外天的源力。”

“神明居住天外天，源力会外泄吗？”南山灵问。

若会外泄，一直居住，也是慢性死亡。

不过，以神明的寿元，慢性死亡，相比凡人，也是长生了。

“当然不会。”美人鱼眉头皱起，“母神最是仁慈，对孩子们充满关爱，怎么会让孩子们外泄源力供养天外天呢？”

“天外天是给孩子们的居所，母神对我们的爱，完全无私。”

他视线凌厉地盯着南山灵，对南山灵冒犯的臆测十分不悦，若非顾念他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幼儿，不好以大欺小，他早就让他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只要你不用源力打架，平常使用个神术辅助生活，完全不影响寿元，毕竟天外天生长的水果、五谷等食物，其内蕴的能被神明吸收，将这部分耗损补充回来。”

“不过那些食物都是普通的灵物，非天材地宝，修炼是莫想了。母神为了天外天，为了我们这些后进神明，简直操碎了心。”

“可惜母神的这一片心，被我那些哥哥姐姐给破坏了。”美人鱼说到此处，又黯然神伤。

荒芜的天外天，死寂的天外天，若母神还在，瞧见这样的天外天，该多伤心啊。

一念及此，美人鱼心神寥寥，没多少精力与九玉还有南山灵说话，“还有什么问题？一起问完吧。”

“与你站在一块，愿意遵循母神旧愿的，有多少？愿意复活母神的，又有多少？我和九玉上了天上天，他们会不会找上来？”南山灵问。

“愿意复活母神的，都沉睡了，不然你以为这方天地能这般安稳？愿意遵循母神旧愿的，也都沉睡了，他们一个个下界，化为了源池的源力。也是因为如此，人间源池尚未干涸，人界尚在。”

“为何愿意复活母神的，都陷入沉睡了？他们不担忧后来者破坏复活母神的阵法吗？春山神他们那一批神明，又是被谁给忽悠错的呢？”南山灵慢慢地问。

“百年前，我一百三十八哥下界，告知我，母神的孩子与被这些哥哥姐姐养大的孩子，俱陷入沉睡。而他，在剥出分..身.之时，也陷入了沉睡。”

天上天上古神明都陷入沉睡了，美人鱼才让九玉和南山灵联系非上古神明联合一道。

南山灵不怕死地继续问：“前辈，您还没回答我，愿意复活母神的上古神灵，为何会陷入沉睡，他们为何不担忧后来者破坏复活母神的阵法？”

美人鱼盯着南山灵，面无表情。

片刻，他收回视线，淡淡道：“当然是因为你们这些后来神明实力太弱了，那些阵法你们不努力个千年万年的，根本破坏不了，他们没有担忧的必要。”

“至于为何沉睡，是他们体内的源力输送入复活阵法，只保留有能活下来的些许源力，他们沉睡，以待阵法启动。”

“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南山灵开口，“多谢前辈答疑。”

“我还有。”九玉想起神脚村的女人，忙道。

美人鱼有些不耐，“废话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