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郁之摔了笔。
他正在京城往南的路上,马车颠簸,晃的他头晕想吐,他翻出一壶酒,掀开壶盖往嘴里灌。
最新的战报依然不乐观。
昨天下了朝一番商讨,得出的还是些无甚用处的结论。
几个大臣快把御书房的门掀翻了。
“国库空虚,再让底下的人交税,怕是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大人此言浅薄了,是要饿死还是亡国?人没了还能再生,土地没了,国家没了,景朝覆灭了,我们该怎么办?!”
高郁之懒得惯着他们:“用今年的税补去年的窟窿,也亏你们想的出来。”
众人噤声,过了一会又有人道:“慕然养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民,老弱病残,怎么成的了火候。”
高郁之也很想知道。
难不成,慕然还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内,经营生产,买通人心,训练军队。
怎么可能。
他看着红了一大片的地图,鱼陵居然是敞开大门欢迎慕然的。
不战而降。
他更烦闷了。
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撸起袖子,随军医生在往他胳膊上扎针,一边扎一边擦汗:“不能这样啊,大人,你再怎么着也不能三天不睡觉啊,您玩命也不能这么玩啊!”
高郁之用朱笔分别勾画出几个城池: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慕然速度太快了,江南一片的城池已经横七竖八,被他打下一片。
那医生按住高郁之的手,往下扎针,他披着件外袍继续想,最后把写好的信递出马车窗户。
“让他们拖住了,往城墙上浇水,把云江上游的冰凿开,别让他们轻易过河攻城。等着我过去……”
高郁之交代完这一句,径直倒了下去。
医生叹一口气,收针,把高郁之扶到一个舒服些的位置,自行出了马车。
“不要再惊扰你们大人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穿盔甲目不斜视:“大人让有情报立即汇报。”
“你们……他……”太医吹胡子瞪眼,指着小兵的鼻子要开骂,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看着这些兵痞子没过多久,又送信进马车。
太医长叹一口气:“大人,泄神耗力,气血亏空,长此以往,终究会损耗根基。”
“人是铁饭是钢,大人是真把自己当成阎王投胎,不用遵守人间的规则了吗?”
云江城再往南一些,有一座名叫江城的小城,本来是不需要专门绕路过来的,可是慕然还是跟着来凑了个热闹。
他的面具在太阳光下反出骇人的冷色,嘴角一抹笑意,血喷在面具上居然留不下什么痕迹。
他往城门上望,像是兴致盎然,刚喝了二两酒,正醉醺醺轻飘飘地和什么旧友来着玩笑,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开城投降,我保证不取一分一毫。”
他踢了踢脚下男人的头,眼睛平和,盯着城上那半秃的肥腻老头:“大人也已经多日未见自己的妻儿了,我再宽限一天,明日若仍旧如此不知好歹,我砍下的就不只是你亲信的头了。”
长枪一甩,慕然笑眯眯地离开,后面黑压压的人头,延绵十里,训练有素,静默不语。
慕然旁边是名女子,小名十三,碎嘴在一旁闲唠:“不是然然,你也太心软了,要我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把那几个人拉过来砍了,再不投降直接冲城,干嘛跟他废话。”
慕然说:“给个机会嘛,我喜欢多给人一个机会,而且怎么能让他们轻易死了,不是还得给你留着?”
十三把双刀收回背后的刀鞘中,冷哼一声:“他们可没给过我们机会。”
“等下木白问起来,你就说战况焦灼,还没打完,我不想听他啰嗦。”慕然抬手做了个女侠救我小命的姿势。
“滚,你自己跟他说去!我可不想被老妈子念叨!”十三一夹马背,窜出去没影了。
慕然摸了摸鼻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微微偏头,后面跟来昨日送信的短发女子:“十四,你看要不你去找一下……”
短发女子跟着十三离开的方向去了。
“不是……”慕然有点无语地指了指两个人离开的方向,颇带着点无奈又无力地伸了伸手。
慕然一直遛到天黑,才打马回到营帐中。
他进去就挨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