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木白不咸不淡地说,“再晚半个时辰,你就该替你去收尸了。”
慕然装听不见。
萧木白又在慕然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慕然呲牙咧嘴:“你能不能别老这么凶残,以后谁嫁给你谁倒霉,天天受你这更年期的破脾气!”
萧木白把包好的药一包一包,铺平了整个桌子。
慕然错愕:“我不过是说你一句,你要药死我吗?”
萧木白说:“这是一年份的。”
“什么意思。”
“我要走了的意思。”
“你走了我不就死了?”
萧木白一巴掌猛拍桌子:“老子出去给你找药,死死死,你要死抓紧时间现在就去死,没人拦着你!”
他红了眼眶,慕然不敢再乱说了。
空气安静了好一阵,慕然才又起了个头:“白白,你要不去看看医生,正所谓医人者难自医……”
萧木白摔门走了。
这人前脚刚走,后脚十三就走了进来,高高的马尾用冠束住,抱着胳膊哼着小曲儿,后怕地往帐门那看了一眼。
“你还敢惹他?”
慕然捂着额头道:“谁敢,我不敢,整个江月楼都找不出一个敢的。”
十三又说:“先跟你说一声,牢房里关着那一大一小,我要砍了。”
慕然继续揉自己的额头:“砍呗,虽然小孩挺可怜的,但我也能理解你,毕竟遇到这种事谁都会想砍人的。”
“而且孩子这个东西吧,万一以后他就锚着劲要复仇呢,”慕然说,他指了指自己,笑了起来,“咱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
慕然又道:“本来我就是来看个热闹,送走白白我便动身去云江了。”
十三转身走了。
慕然把剩下半杯水也喝了,他从大箱子密密麻麻的信里翻出一搭银票,又拎出一堆果子蜜饯,也不管沉不沉有用没有,全打包进包袱里。
“喂,小白——不会已经走出二里地了吧,带点盘缠再走啊,这孩子……”他絮絮叨叨,给萧木白送行李去了。
营帐大牢里,十四慢吞吞地擦刀上的血,地上躺着一位妇人,一看便知常年养尊处优,现在却已经不成人形了,嘴里还要不干不净地咒骂:“早知道当年就该把你们两个杀了,啊不对,哪能这么便宜,应该先奸后杀,再奸再杀,一个两个都不得好死。”
她已是状若疯魔,腿上被用长刀划得没一块好肉,出刀的人很细致,刀口排列整齐,血色蔓延开。
“当年要不是我好心把你们送进绣鸳楼,你俩早冻死饿死了,不知道感恩的下贱东西。”
十四的刀已经架在妇人脖子上,那妇人还在笑,一边笑血一边涌出来。
“你们是想让我后悔,让我认错吗?我不认,我有什么错?要怪就怪你们的娘非要上老爷的床,娼妇的女儿当然要滚回勾栏去。”
十四横刀一划,切掉了妇人一只耳朵,金灿灿的耳饰坠着流苏,血珠滑落下来,在地上凝成一小片血河。
她说话四平八稳,话很少,只是说:“你明知道她是被逼的。”
妇人捂住耳朵,大声嚎叫,可是嘴里还要说:“她让我丢了脸,我屋里的佣人,敢干出这种事,当年我对她多么好,我让她收留你们,给她那么多书和首饰,她就这么对我,她就这么对我?”
十四握刀的手在发抖,语气也高了起来:“她死之前让我去找你,她让你去救她。”
妇人侧过脸:“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谁能为她作证?”
十四说:“我,还有我姐姐。”
“两个娼妇养的小贱种。”
妇人侧过头去,背对着十四,嘴里喃喃地咒骂着:“你以为她有多好,我出嫁前给她指了人家,让她走,她要跟着我,不就是贪图富贵,陪嫁过来不想做妻是要想做妾?她收留你们两个以后,难道对你们有过好脸色吗,还不是动辄打骂。”
十三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那妇人声音嘶哑,尖声发笑:“到头来你们也报错了仇,她自作孽,哪里怨得了我?”
“我唯一错的,就是没把你们两个一起杀了,平白放了你们俩一条生路……”
十三笑了笑,马尾在空中甩了甩:“你说得很对,斩草除根,除恶务尽,你的孩子,我已经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