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郁之心上无数件事一齐往外冒。
他着急上火,又听这太医不合时宜的胡诌,终于气不打一出来。
火了。
高郁之经常发火,三天一小发,五天一大发,着急起来在御书房砸东西,不在人前萧景容也只能躲着。
颠簸好几日,高郁之上火了便把太医拎过来轻轻吓他一两下,把人吓得魂飞破散,便勾起嘴角舒畅一些。
终于到云江。
高郁之一进知州大门,便被院子门口掉下来的木头零件绊了一跤,一脸阴沉抬起眼,眼前站着一个黑漆漆的木头,他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木头人,神韵逼真传神,是个闹别扭的神情。
被吓了三天的太医一进门,面前便是这莫名其妙诡异的雕像。
看着高郁之那张阴沉的脸和雕像上高郁之小媳妇似的神情,太医一阵发毛,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你还敢看?”高郁之阴阴的声音传过来,太医立马转身闭上眼面壁。
杨墨擦着汗跑出来,往前倒在高郁之面前。
“大人,大人您终于来了,这三天江月楼都没动静,人影都没见。”杨墨火急火燎,冲进来一顿磕磕绊绊地交代情况。
云江做足了准备,可慕然那边却半点动静都没有,甚至城门口都没有半个人影。
城墙上的火油,凿开的河流,杨墨加班加点赶出的铁蒺藜,没半点用处。
慕然似乎忘记了云江,或者说,在等一个时机。
杨墨又神神秘秘往前凑近两步,见高郁之皱起眉,立即停在原地:“大人,这几天您不在,您都不知道,您家那位可真是......精力充沛,绝非常人啊。”
高郁之很平淡地敷衍:“他就那样。”
他左右看看,又往前走两步,声音快了一些:“他人呢?”
“他......他啊,”杨墨的背往下弯了一些,“下官一个没看住,他去绣鸳楼了。”
绣鸳楼,乱世之中不仅没倒闭,还研制出了不少新花样,幕后究竟是什么人,无从知晓。
无数被这世道逼得走投无路的人来到这里一掷千金,家财散尽,然后找个地方,痛痛快快骂一顿狗皇帝,贼老天,然后利落地往脖子上来一刀,把自己埋了。
高郁之一听杨墨说“绣鸳楼”,眉毛立刻皱起来。
“不听话。”
他平淡地说了一句,冷淡地挥了挥手。
身后穿甲胄的兵立刻走上前,低首听命。
“云江连通南北,打不了云江,慕然无论如何都无法往北去。你们在城郊区扎营,原地听命。”
“是。”
高郁之看一眼杨墨,对方还在低头擦汗。
“做的不错。”高郁之说。
杨墨点头哈腰。
高郁之垂眼:“听说你骂他没见识?”
杨墨浑身一僵,扑通一声跪下了。
“我,我哪敢啊大人,只是大人如明月皎洁,确实不是慕栩她,她那一介乡野村妇配得上的。”
高郁之笑了。
身后的太医也扑通一声跪下了,紧接着跪了一片。
太医被高郁之折磨了一路,已经被调教得没了脾气,成为一只合格的狗腿:“大胆,大人的眼光,也是你我可以质疑的吗?”
杨墨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不说话。
高郁之踢了一脚太医。
“我没让你跪,都起来,各干各的。”
杨墨也颤颤巍巍站起来。
高郁之没回头,只是问:“让你起来了吗?”
杨墨冷汗直冒,有点想哭。
又跪下了。
“我让你看顾栩栩,你又是骂他乡野村妇,又是让他出府去青楼,他身体孱弱,性格敏感,怎么受得了你如此对他?”
高郁之神情严肃。
杨墨跪在地上,反复思考,也没琢磨过来高郁之说得是谁。
难不成。
高郁之还在外面找了个小的?
总不能是那个把他家房顶上每块瓷砖都掀了,在他家住了三天踹开了几乎每一扇门,最后不知道如何翻墙逃跑的那位吧。
“他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起来。”高郁之说。
他像每一个高高在上,蛮不讲理的上位者,丝毫不在意底下人的死活。
说完这句话,转身便出了府。
绣鸳楼在云江最中心,朱红的绣楼仍然张灯结彩。
明明云江已经是风雨飘摇,这里的人却个个醉生梦死,横陈的玉体上冷冷盖一层红绸。
高郁之走进去,跨步越过一具具身体,往里去。
只有那人一席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