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鹊耳力很好,隐约听到有女眷在下面小声议论,“三皇子当真英俊潇洒,倘若是我夫君……”
另有声音打断她,“莫要胡说,三皇子早就是我的了。夜夜梦里相见,真叫我难舍难分。”
陆清鹊差点笑出声,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太过明显,便抬手轻轻捂住嘴巴无声地笑起来。
想必顾景渊不会听不到这般话,可他定力极好,面色如常,目不斜视,毫无波澜。
丹阳郡主率先出声,语气欢喜,“景渊哥哥!”
三皇子冲她点点头,将手中贺礼送上,“今日是郡主生辰,特送上浦洛珍珠十八颗,愿郡主喜乐平安,岁岁安澜。”
镇远侯拍手道,“丹阳,还不快谢过三皇子殿下?”
丹阳郡主接过礼物,笑容明媚,“多谢景渊哥哥!丹阳最喜欢你送的礼物了。”
镇远侯恭敬道,“殿下,宴席已经开始,请随我到外室就坐罢。”
随后又对着陆清鹊,“清鹊也请随我来。”
顾景渊面色平静,听到此话并不做何反应,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不知陆大人也在此处,今日当真是热闹。”
陆清鹊呵呵一笑,不做言语。
镇远侯为两人安排好座位,宾客几乎到齐,只留下斜对面两三处位置。
陆清鹊不愿同他靠得太近,便选了离得最远的斜对面处,这个地方令人尴尬得很,只需一抬眼便可看到对方,陆清鹊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心思道,罢了,不过是吃一顿饭而已,不抬头便是。
饭间气氛渐活跃,有人美酒喝多了,开始大谈国事,陆清鹊只静静听着,嘴角挂着浅浅微笑,不作回应。
在此等场合之下任意言论,容易被人抓住话柄,不如不谈。
余光中顾景渊饮了一口酒,却不将酒杯放下,而是端在手中端详,不知在看些什么。
陆清鹊忽有些无聊,达官贵人之间的来往无非是利益关系,倘若互相之间不能提供利益,不知这关系还能否继续下去。
席间有人提起南方水灾之事,说自家舅舅便在工部当差,被派去治理水灾已经快十日,传来家书说南方天气异常,雨水颇大,已经有不少灾民被洪水冲走生死未卜。
说罢叹口气,黄历上说今年雨水大,不成想竟会造成洪灾,即便洪水退去,尚且不知灾民日后生活该当如何,想来也是朝廷一难事。
众人纷纷附和,感慨又唏嘘,同时庆幸京城多年来风调雨顺,未曾经历什么天灾人祸。
席间正一片慨叹声,有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霎时响起。
“洪水自然是天灾,可谁知道有没有人正从中得利?”
这是个年轻的声音,陆清鹊寻着声音望去,一个年纪尚轻的男子从位子上站起来,脸颊微红,身着绸缎夹袄,腰间挂着华贵玉佩,一脸不屑地睥睨众人,仿佛他才是最通透之人。
众人眼光纷纷聚到他身上,一时间皆默然。
不论哪朝哪代,贪污之人从不会少,这也是明里暗里的事实,只是像他这样直接当着众人面说出这话,无论有无证据,属实是勇气可嘉。
他身边的中年男子用力拽了拽他的衣服,“子述,快坐下,休要胡说!”
而后抬头环顾四周,向众人报以歉意的笑,“诸位见笑了,竖子喝醉了酒,信口胡诌的,莫见怪,莫见怪。”
说罢再次用力拽住将年轻男子的衣袖,用力之大,甚至隐约能听见绸缎布帛撕裂的声音。
被叫做子述的男子嚷嚷道,“父亲,你做什么?这难道不是你同我说过的话吗?”
陆清鹊眼睁睁瞧着中年男子脸上浮现出窘迫之态,伸手慌忙拍打他,“你喝醉了酒,莫要胡说。快坐下!”
子述不满道,“父亲,我没喝醉,哪里说错了!呃……别打我。”
两人争执不下,谁也拉不动对方。
“裴侍郎,”一道清朗男声自对面响起,不急不缓。
顾景渊缓缓放下手中杯子,抬眸瞧着中年男子,似笑非笑,“令郎所言不假,为何要打断他?”
“这……三皇子,下官教子无方,竖子当堂胡言,三皇子莫要怪罪,下官一定好好教导。”
裴中继额头开始冒汗,虽说三皇子平日里待人总是温文尔雅,可人都传说,他比大皇子更深不可测。
如果说大皇子是凶神恶煞凶态外露的虎,那他便是不吐骨头扮猪吃虎的狼。
而今一句话,更令他肯定了传闻。
明明是最温和的一句话,可却让他后背冷汗直冒,面对的是再和煦不过的脸色,心却如同坠入冰窟。
“看来裴侍郎没听懂我的话,我方才说令郎所言不假,怎么到了你这里,又成了当堂胡言了呢?”
顾景渊勾了勾嘴角,眼睛里却是无半点笑意,眼底闪着冷冷的光,注视着裴中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