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噤了声,愣愣地瞧着她将自己手里的饼接过去,从后门去往后院去了。
掌柜的刚想重回梦乡,抬眼一看自己伙计竟是直愣愣地傻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股气登时从胸口涌出来,“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干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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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鹊小心翼翼地从墙角看去,马车旁果真蹲坐着一人,从后面看身形瘦削,个子不算很高,像是齐全,不过她不敢肯定。
这么冷的天气,大家都在暖和的房间里休息,若不是她偶然听到,谁都不知晓有人会在孤寂寒夜里独自看守一辆破马车。
袁行之看起来人模人样,其实是人面兽心。官兵也是人,是守卫国家的人才,他却为了自己的私利,收买他们,任意摆布他们,叫他们为自己吃苦,实在可恨!
陆清鹊慢慢走近他,轻声唤了声,“齐全?”
“谁?”
齐全警觉得很,听到她的声音猛地站了起来,警惕地四处张望,见到是她,竟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松了口气。
“原来是陆大人,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出来了?”
“我随便走走,肚子有些饿了,便问厨房要了些饼。不过现在我吃不下去了,给你吃吧。”
她不由分说地把饼塞进他手里,“吃吧,还是热乎的。”
齐全低头看了看饼,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他有些感激,亦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陆大人。”
“不必客气,快吃吧。”
齐全毫不客气,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他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能吃能喝的时候,他们路上耗费体力又大,吃那点干粮不够充饥的。陆清鹊笃定他会饿,尤其是现在过了夜之后,长时间守夜更容易饿,拿来这个饼也是为了笼络人心。
见他吃饱了,陆清鹊将手里的大披风打开,道,“我本觉得天气寒冷,随手带了件披风,现在却又不觉得冷了,不如给你穿上,也可御寒。”
说着上前便要给齐全披在身上,齐全忙往后退了两步,摆摆手解释道,
“陆大人,这可使不得,再怎么说这是您的衣服,给我一个官兵穿实在不合适。况且,您是姑娘家,我是男子,总归是不怕冷的。”
陆清鹊笑道,“你这是嫌弃我了?”
齐全为难道,“没有没有,我哪里敢嫌弃陆大人?只是于我而言,这实在是于理不合。”
陆清鹊点点头,“既然没有,那就穿上吧,你冻坏了身体也是我们队伍的损失,等到了灾区,还有很多需要你做的事呢!”
齐全穿着不算跟单薄,但毕竟是长时间在外,他确实有些冷了,听到陆清鹊这话,也不再推托,面带感激,两只手接过披风随即披在了身上。
陆清鹊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好。”
齐全疑惑问道,“陆大人,您……您对待每个人都是这么和善吗?”
陆清鹊看了他一眼,“这话怎么说?”
齐全低头想了想,慢慢说道,“今天袁大人马车损坏的时候,我看到您把自己的暖手炉给了他……我觉得,您是个好人。虽然,虽然……袁大人他……总之,您真的很好。”
陆清鹊笑了笑,“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呢?袁大人他怎么了?待你们不好吗?”
“好,只是……哎,陆大人请见谅,有些事齐田大哥不准我随便说。”
陆清鹊嗯了一声,坐在一旁,“我知道,你若不想说便不说。不过,任何时候,只要你有想说的话,都可以对我说。正如你说的,我是一个好人,只会帮你,不会害你的。”
齐全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但仍旧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
他抬头看了眼月亮,“今夜的月亮好亮啊,不知道京城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有些想家了。”
陆清鹊歪头去看他,“你家在何处?”
“齐家庄,我和齐田大哥都是齐家庄人。”
自己果真没猜错,他们就是从一个村子出来的。
“你和齐田,是什么关系?”
“说起来,他应该算是我远方堂兄吧,我们之间隔了好几个分支,来往也并不密切了,不过因为他带我来了京城谋了一份好差事,我们两家这才重新走动。”
“这样啊,有个人在身边帮你,可真好。你可以好好珍惜。”
齐全摸了摸头,嘿嘿一笑,“我会的,齐田大哥他待我很好,事事都帮我,我一定会勤勉刻苦的。”
陆清鹊叹了口气,“自然该如此,只是朝中之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总有人企图搅乱局势,得利于己,这么做,苦的都是干活的。”
齐全亦有所感,跟着点头称是,遂说出一两件自己经历过的不平之事。
陆清鹊仔细听完,安慰道,“这世道本就如此,不过我们心中还是需有信念,一切总归都会好的。即便有人唯恐天下不乱,但也总有人全力以赴,维持大局。”
“我一直以来的想法,就是做个好官。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百姓,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想法固然是好,现实却是残酷的,更何况,甚少有能理解我的人,哎,实在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