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人都是刀口舔血的汉子,真能安心种地?”
姜清芷靠向车壁,鎏金短笛随着动作轻响:
“人总要吃饭。黑风岭的冻土再硬,能硬过肚子的饥火?”
她指尖划过契约上“垦荒义民”的印鉴,
“等他们尝到秋收的甜头,就知道锄头比刀剑更踏实。”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颠簸,车帘外传来侍卫的禀报:
“小姐,已到姜府。”
跨进朱漆大门时,廊下灯笼将积雪染成暖橘色。
林温姝裹着狐裘立在阶前,发间玉簪在寒风中轻颤:
“清芷,你可算回来了。”
她望着姜清芷手中的契约,目光落在“漠沙城”三字上,
“和黑风寨的事......妥当了?”
姜清芷解下斗篷,铜铃与短笛相撞发出清越声响:
“不仅妥了,还多了些个开荒的好手。”
她展开契约,烛火映得朱砂印鲜红如血,
“漠沙城周边的荒地,足够种上百亩的粮食。等开春,种子分他们一半。”
林温姝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雾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你倒是胆大。就不怕周魁转头又干回老本行?”
“他不敢。”
姜清芷饮下热茶,暖意驱散了满身寒气,指尖叩了叩契约,
“这上面除了粮种,还有姜家医馆义诊、学堂授课的承诺。当匪是朝不保夕,可若能让寨子里的孩子读书识字,老人喝上热药——”
她轻笑一声,
“周魁再狠,也舍不得断了这份盼头。”
林温姝轻轻搅动着茶盏里的枸杞,忽然抬眼:
“可新知府那边......听说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愁没匪患立威。”
姜清芷从袖中抽出一沓文书,纸页间夹着联名按满红手印的请愿书:
“早备好了。黑风寨改‘垦荒义民’的文书,还有漠沙城百姓联名上书的折子。”
她将文书往桌上一放,烛火在朱砂印上跳跃,
“他若敢动黑风寨,这些就会送到京城御史台。百姓要的是太平,朝廷要的是政绩,谁都不会为了虚名担上逼反义民的罪名。”
苏瑶在旁听得屏息,忍不住插话:
“可万一黑风寨真生异心,姜家倾囊相助岂不是养虎为患?”
“倾囊?不过是各取所需。”
姜清芷起身推开雕花窗,寒风卷着雪粒扑进来,她望着远处黑风岭的轮廓,声音冷硬如铁,
“荒地变良田,匪寇成良民,漠沙城的粮价稳了,姜家商号的生意自然水涨船高。至于周魁......”
她摩挲着腰间短笛,
“当他发现锄头比刀剑更能护住寨中老小,就会明白,和姜家作对才是真正的死路。”
林温姝望着好友眼中的锋芒,忽然轻笑出声,将重新温好的羊汤推过去:
“难怪周魁会交出调令铃,原来早被你算得死死的。”
姜清芷端起汤碗,热气氤氲间,鎏金短笛与铜铃又轻轻相碰。
她盯着碗中晃动的倒影,低声道:
“这场买卖,要的从来不是谁输谁赢。”
窗外雪落无声,她的目光却穿透夜色,落在黑风岭方向,
“而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在漠沙城,活着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