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烛挣开两人,手脚并用地爬上前:“是陛下的,我怀了龙嗣!”
沈穆庭的目光变得幽深,野鬼一样张牙舞爪,一字一句的重复:“怀 孕。”
他嗤笑:“聋了吗?把她拖出去。”
一边的夏朝恩大惊,当即明白皇后将人送到皇帝跟前的用意了,这不是献人,这是搅水。
若太后知道,若朝野上下知道……
许多念头转瞬间在脑海里闪过,夏朝恩用肩膀碰了下身边的宫女,给她使了个眼色。
在皇帝皇后身边伺候的多是普通出身,但总也有几个是权贵人家的女儿,或得赏识被带入宫中伺候,或是走了关系进来的。
这个宫女便是其一。
名叫张采儿,是太后母族家的远房亲戚,被太后放到皇帝身边的寓意不言而喻。
张采儿自然也听见了,这样的大事当然要即可禀报太后!
正犹豫不决,看见夏朝恩的眼色,这如同是一顶再好不过的挡箭牌。
待皇上发作下来,也有人替她挡一挡。
转身就出去了。
却不知夏朝恩与她想到一处去了。
快步到了门口,随手抓住一个人:“快去禀告皇后娘娘,周姑娘垂危。”
又点了个内侍:“快去将太后请来。”
先太后与先皇之死民间至今还有诟病,先太后所居的积善宫也遭废弃,当今太后尚未迁居,仍在太极宫居住。大明宫距离皇帝所居的大明宫尚有些距离。
苏卿所居的殿宇同在大明宫,且就在紫宸殿的后面。苏卿听闻之后,放下筷子就飞身踏上屋檐。
这个畜生。
宫墙深深,头顶一个裙底忽然闪过。
苏卿紧赶慢赶,将人强起来的时候周向烛已挨了两闷棍。
好在下手的内侍也听见了内情,没有下重手。
周向烛只觉被人一带,被棒槌围裹的身子骤然一轻,整个天光都亮了。
“找御医,把周姑娘带去蓬莱殿。”
身边人说话的声音依稀有些印象,她茫然抬头,看见那个楚公子。
周向烛看清她的脸后,一双眼睛瞪如铜铃,双唇颤抖。
苏卿看她一眼,把她推给春香,她却反手紧抓住自己的手。
双目乞求。
苏卿:“没事,去我宫里,不用担心。”
她的双眼订在苏卿的身上,被春香搀着,一点点松开手。
苏卿救下周向烛的消息已传到沈穆庭耳里,这无异于当庭抗旨,驳回他的脸面。
她走近紫宸殿,折子茶盏散落一地,茶水将字糊成一团。
沈穆庭气喘如牛,瘫坐在矮榻上。
苏卿绕过一地的凌乱,走到沈穆庭身边,抬手拢起他散乱下来的头发,手刚碰上。沈穆庭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苏卿不得已仰起脖子。
她的眼睛向下看。
沈穆庭愤怒,恐惧,无错,他是被权力包裹成的杏核,是被命运玩弄的孩子。
是跳脆弱的白鱼。
保护周向烛对始终活在张子奕阴影下的沈穆庭而言,是安全的平衡被打破,更是苏卿的背叛,一二再的背叛。
她像了解自己孩子的母亲,是最优秀的刽子手,触及所有物最软嫩的心房,了解每一块肌肉的走向。
苏卿摁着沈穆庭掐着自己的那只手,贴着他的手收紧,勒住自己的咽喉。
她的气管收到压迫,面部开始泛红,涨红,变紫,眼睛突出。
沈穆庭猛地缩回手:“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苏卿呛咳两声,手脚的血液因供血不足而发软,她顺势倒在他身上。
“疯子才能赶走疯子。”被压迫后,声带有些刺痛,她说话的声音很低“所以你一直敌不过张子奕。”
苏卿握住他战栗的手指,缓缓抬头:“别怕,有我在,她再也伤害不了你。”
在性上,沈穆庭在温顺的女子面前展现的是一个有着极强的掌控欲,以至于野蛮的暴君。但当苏卿展现强大可靠的一面,他却像换了一个人,变得温顺柔弱。
他一直在小事上他分土必争,在大事上又软弱没有主见。
他的内心虚弱,但因身份的枷锁必须强横。
所以他会被张子奕掌控至今,所以沈穆庭对苏卿念念不忘。
他的手指被苏卿包裹着,仍神经质的战栗着,他竟对张子奕畏惧到这个地步?
“你知道了?”沈穆庭的声音发抖,看起来快哭了。
她对他的侵蚀必定是无孔不入。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苏卿的眉毛不觉拧紧,她沉默着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