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t!"
场记板清脆的响声在片场炸开,监视器后的导演突然站起身,陆望握着锄头的手一颤。
谢洛阳用剧本遮住嘴角笑意。
这是今天第五次NG,新人演员站在菜地里,泥点溅在他晒成蜜色的脚踝上,倒像是沾了晨露的麦穗。
"我要的是被生活磋磨的钝痛感,不是贵公子下乡体验生活!"导演汪晁卷着剧本在太阳穴旁打转,"小谢,你来给他讲讲戏。"
汪晁是享誉国内外的大导演,就算是面对谢洛阳时,也总以小谢称呼,而他也称陆望为小陆。
小谢小陆,两个人在汪晁的语气中,总像一对形影不离的朋友。
他是知道谢洛阳的能力的,所以把陆望丢给谢洛阳,他很放心。
谢洛阳挑了挑眉,对于汪晁丢给自己的任务感到很无奈。
蝉鸣突然变得喧嚣,酷热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不快。
陆望看着白衣影帝踏着田埂走来,亚麻衣角掠过沾满露水的野雏菊。
之前在冷饮店的心跳声又卷土重来,震得他耳膜生疼。
《伽蓝之梦》讲述的是一个关于短暂相遇与永恒遗憾的故事。
考古学者程远独自前往西南山区调查一座唐代佛塔遗址,在向导临时爽约的情况下,遇到当地少年若木,被其纯真与对山林的了解所吸引,邀请他作为向导。
陆望所饰演的角色就是少年若木,而谢洛阳则饰演考古学者程远。
两人在深山考察期间同吃同住,程远教若木认字读书,若木带程远领略山野之美,在星空下的篝火旁分享彼此的故事,情愫在朝夕相处中悄然生长。
在发现佛塔遗址的那天,两人在古塔残垣前相拥,程远承诺会回来接若木去城里读书生活,若木将祖传的狼牙护身符赠予程远作为信物。
程远离开后音信全无,若木苦等三年后决定走出大山寻找,却发现程远因学术观点被批判,已被下放至西北修铁路,并在一次塌方事故中丧生。
若木辗转找到程远的遗物,发现日记本中记录着对他们的未来的憧憬,以及未能履行的约定的遗憾,还有那枚被珍藏的狼牙护身符。
故事的最后,若木带着程远的学术笔记回到山村,当他再次回到那座古塔前时,却发现一场暴雨引发的山洪冲垮了这座建立近千年的古塔。
正如,程远曾经对他说过的那样,彩云易散琉璃碎,美好的事物往往不能存在太久。
"锄头要这样握。"
谢洛阳的手掌覆上来时,陆望才发现自己指尖在发抖。影帝的体温透过亚麻布料渗入他晒伤的皮肤,"想象你每天天不亮就要翻过两座山挑水,掌心早就磨出茧子。"
陆望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掌。谢洛阳的虎口处有道月牙形疤痕,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他忽然想起001今早的警告:"主角不需要指导,你生来就会。"
但此刻他甘愿做个笨学生。
"呼吸节奏不对。"
谢洛阳突然贴近他耳畔,檀香混着薄荷气息缠绕上来,"当你说'这地永远种不出东西'时,喉咙要像呛了沙。"
影帝的手指轻轻划过他喉结,陆望的台词卡在胸腔,化作一声短促的喘息。
场务人员搬来鼓风机。人造风掀起谢洛阳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红痣。陆望的锄头"当啷"砸在土块上,惊飞了藏在菜叶间的粉蝶。
"很好!"导演汪晁突然拍手,"这种青涩的笨拙感正合适!小谢果然会调教新人。"
谢洛阳退开时,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陆望汗湿的后颈。
陆望看着影帝回到遮阳棚的背影,突然抬脚碾碎了一株无辜的野草。
午后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场务抱着器材四处逃窜时,陆望看见谢洛阳站在雨幕里。
雨水将他的亚麻衬衫浇得透明,腰线如宣纸上晕开的水墨。
暴雨过后的片场蒸腾着青草气息,陆望站在化妆间檐角下拧着衣服下摆。水珠顺着他的眉骨往下淌,在水泥地上晕开深色圆点。
"擦擦吧。"
一方叠得齐整的灰蓝手帕从左侧递来,边缘绣着朵褪色的木槿花。
陆望盯着那抹温柔的蓝,突然说道:“你之前对我笑,是因为认出了我?”
即便是在此刻,陆望仍旧想起了在冷饮店里发生的事。
那一抹笑容,他不会记错。
“没错。”谢洛阳倒是回答地干脆。
“我是认出了你。”他说道。
陆望生硬地别过头,湿发黏在后颈像条冰冷的蛇。
片场临时供电的钨丝灯在雨幕里晕开暖黄光晕,将谢洛阳的影子拉长覆在他脚背上。
谢洛阳也不恼,径自展开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水渍。
“有什么好笑的?”雨声混杂着雷声,传来陆望闷闷的声音。
“嗯……”谢洛阳露出思索的表情,见陆望正看着自己,于是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