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故事就该结束了。
然而苏桓语看着方疏棠的睡颜,心头蓦然窜出一股冲动。
他思念了十五年的人,如今就好好的躺在这里,听着他的话,沉浸在他编制的梦境里,对他毫不设防。
只要再进一步,他就能窥探到方疏棠离开他的真实原因。
追寻了这么久的真相,现在就这样摆在他眼前,让他怎么耐得住。
漫漫暗夜里滋生出经年难抑的欲望,蛊惑着朝圣者朝前走了一小步。
苏桓语抖着声音继续:“最后一世,他们都是出生在普通家庭的孩子。
他们自幼相识,一起相伴长大。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
整整十年,他们朝夕相伴,从来没有分开过。
他们还约定好要一起上大学,毕业后之后还要一起工作,再一起回老家。”
这段故事与方疏棠尘封的记忆太过相似,虽然苏桓语没有说出封印词,但方疏棠依然本能的紧张起来。
心电监护的频率再次提速,“滴滴滴滴”响个不停,昭示着病人急遽波动的情绪。
苏桓语心尖儿疼了一下,面对触手可及的真相,他还是皱着眉继续说:
“在高考前的那个元旦晚会前……”
只一句,并没有提起封印词。
床上的方疏棠却突然挣扎起来。
碰触被封印的记忆很危险。
苏桓语一直保持百分之三百的专注,他关注着方疏棠的反应,方疏棠一动,他就倾身过去按住了他的肩膀和腰腹。
按在没有伤处的部位,防止方疏棠把伤口挣裂。
随着苏桓语的动作,方疏棠眼皮下的眼珠也急速转动起来。
他哑着声音嘶喊:“放开我!”
“别碰我!”
“滚!”
苏桓语锁着眉头,低低“嘘”了声,匆忙继续:“元旦晚会前,他们同时收到了保送名额。
两个保送学校还是他们向往的大学。
两个人这么早便如愿以偿,都很高兴。”
这段故事与他们的经历就大相径庭了,方疏棠又挣了几下,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他们一起上了大学。毕业后又找了同一家单位工作。
俩人功成名就之后,又一起回了老家。
像小时候一样比邻而居。
他们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花。
每到下雨的时候,两个人就坐在窗前赏花听雨。
雨滴打在花叶上的声音好听极了,两个人听着听着,就靠着彼此打起盹儿来……”
故事讲完,心电监护的频率也趋于平缓。
苏桓语慢慢放开方疏棠,轻轻揭开被子,观察方疏棠的伤口。
高柴的包扎技术果然信得过,这种程度的动作,纱布居然都没有渗血。
苏桓语松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看着方疏棠。
他今天本就没想完全揭开真相,只想在封印边缘碰触一下,想着能窥见一丝曾经也好。
万没想到,小棠的挣扎会这么剧烈。
真不知季路当初是费了多大劲儿才将过往完全封印住。
苏桓语帮方疏棠盖好被子,起身站在床头应急灯的光圈边界处,靠在了冰冷的石墙上。
寒意轻易突破薄薄的大褂和衬衫渗了进去,把苏桓语满腔沸腾的思绪寸寸冻结。
他看着方疏棠苍白的唇色,眉头隆起的沟壑能去申请全球著名探险景点。
刚才方疏棠说了短短三句话,一声比一声疾厉。
前两句还可以理解,是他潜意识里就不想让人碰触。
可是最后一句“滚”,绝不是方疏棠能说出口的话。
最起码,不是曾经的方疏棠会说出口的话。
想起之前徐进讲述的过往,苏桓语苦笑了一下,觉得后来的方疏棠学会说脏话也没有什么稀奇。
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苏桓语眼珠挪了一下,看向方疏棠的身体。随即,剧烈颤抖了起来。
确实不对。
他刚才拔管的时候,碰触过方疏棠身体更隐私的部分。
那时候方疏棠也只是有轻微的抗拒,并没有像后来一样那么剧烈的挣扎。
所以,这挣扎与碰触无关,而是,与过往尘封的记忆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