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再多给十个男人做情妇,乃至她去做杨无邪的情妇,朝彻子也决计不会嫌她。
……
方应看下达了追击“朝彻子”的命令。不过此次行动,既没有带雷媚,唐非鱼亦缺席。
“孩子呢,你也不顾了吗?”米有桥惊奇他终于放话动手,却紧接着、陡然听他咬牙冷笑道:“只怕早就没了。”
“很痛吗?”米有桥皱眉问:“这个时候,你要亲自去追她?!长途跋涉,你的心脉……”
方应看闷哼一声道:“暂时还死不了。”
个中滋味,难以言表。
熟悉他的米公公此时也不再心存侥辛。
一旦碰上朝彻子的事,他们的小侯爷就变得格外冲动、幼稚。
方应看是决意要杀她,但还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就代表一切存在转机。
要知道,这几个月来,他将朝彻子养在暗室、药调治寒症的举动,米公公全看在眼里。
如今又听见她有孕,真到那地步,把人找着了,天晓得他还舍不舍得动手?
或许不会呢?八成不会。
他本就对杀朝彻子一事犹豫不决,没准,他是好不容易才狠下心吧?
*
由于雪寒,汴河的船舶已十分稀少,二三船家穿着臃肿的蓑衣,摆船靠岸。
片刻前,“有桥集团”拉开天罗地网之际,最后一艘客船也已穿过桥洞,离开漕运码头出发。
如此三日,客船已驶出京畿,视野逐渐开阔。
芦花水浅,云山万叠。
摇桨的蓑衣橹公来了兴致,立在舟头唱道:
“山儿矗矗水儿清。
船儿似叶儿轻。
风儿更没人情。
月儿明。
厮合造、送人行。”
只听得一曲结束,趴在船舷的女人便“哇”地一声,吐了个昏天黑地。
众人纷纷侧目,稍一打量,发现似是个戴斗笠的年轻少妇。
蓝衫青裙,腰系红绦。
有一侧还挂着个拨浪鼓,鼓面上有黑点,竟有些像是……像是人的痣?
“呦!你这是莫不是害喜了吧娘子?”同舱一位热心肠的大婶眼尖心细,见她呕得厉害,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老姜:“咱村中流传的土法子,犯起恶心难受,你呀就嗅一嗅!”
接过姜,那少妇淡淡地道了声谢,大概是脸皮薄的缘故,她将头伏的更低了。
待到子时。
江天风雪夜慢慢,船舱内的鼾声此起彼伏。
女人以极轻若游鱼穿过人群,找深夜垂钓的老艄公烫了壶酒,掏出一粒乌黑的丸药送服,便说着要靠岸下船。
此地离“碎云渊”已不足十里。
“碎云渊”是条氤氲着浓雾,什么也看不清楚的护城河。
白玉般梦幻的“毁诺城”便建于此绝地,鸟飞不入,若要硬攻硬打,就算是调度三万精兵,也一样固若金汤。
“毁诺城”中的女弟子,多半都是受过男人背叛的,或是感情上受过挫折的。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急需寻求庇护、脱身的地方,她实在不愿低头承认自己是有“情伤”的女子。
以方应看如今的武学造诣,近身绝无可乘之机。
她此前与对方交手,无一不是偷袭,便是偷袭亦难成功取胜。而今又挨了关七曾受过的一套阴招,且久居暗室,不见天光,视物仍十分的昏瞑,若非有那支怪箭相助,定然无法射中。
刚开始她并未想过要即刻向方应看复仇,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她一直怀疑:自己并非巨侠夫妇的亲女!
弄死敌人忽然重要,可她也要保惜自身!
她修“全性”,注重的是“贵生”、“全生”!同归于尽的事她原本绝不干!报不了仇她也得活!
最起码那一刻的她,还不想为报仇而死。
——听闻雷媚提及她身世不假,她这才为着今生今世的一份亲缘尽孝,放弃了隐居养伤、徐徐图之的打算,明知不可以而为之,临时变卦,偷袭方应看。
哪怕对朝彻子来说:方应看的死不会令她感到一丝畅快。
不论方应看是死是活,她的师父元限、师弟文雪岸、乃至巨侠夫妇都不会再复生了。
雷媚对她的想法摸不清头脑,不懂究竟是那一句话惹得这祖宗姑奶奶非要送死!
——但这世上有千奇百怪的人,自然就有千奇百怪的想法。
你未必能苟同我,我也无法苟同你!
发那一箭,亦耗空了朝彻子昨夜汲取剩下半份水晶所转换的内力。
故此。
一箭既出,朝彻子未有片刻停留,更无暇一顾结果。
她再没回头看过。
脑海中也只有一个念头:跑!
而且万幸她跑的及时,才甩脱了二十多名“有桥集团”前来拦截她的手下。否则,内力全空、无法运转内息的她一旦被逮到,敌众我寡,那可就真成了任刀俎宰割的鱼肉!
——留在汴京,恐怕不是被追杀,便是要被戳穿身份后蹲大牢了!
在这寒风凛冽,仿佛空寂苍茫会一直持续下去的严冬,打点完细软行囊的朝彻子,深一脚、浅一脚直奔毁诺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