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没有这么优秀的,也没有……我一直很珍惜这段友谊。我想和你多说话,想让你多关注我,所以用卑劣的欺骗渴望促进与维护这段友谊。但你发现了。”
“对不起,是我的内心太阴暗,是我太渴望友谊,所以用见不得人的肮脏想法来促我们之间关系。友情本来是纯洁的,是我有病,是我脑子有问题…… ”
“沈云泽,别说了!”
余乐生静静听了很久,闻言终于听不下去厉声喝住。
“我,我对不起……”
沈云泽脸上布满慌张与无措,这两种表情或许是生平第一次交替出现在他向来冰冷的面孔。
余乐生将仙人掌抵在他胸口,看起来有些暴躁的说。
“拿着!”
沈云泽两只手赶紧捧住,以为他更嫌弃了,含糊不清“呜呜”的真似要哭出声来。
但是面前的男生只是紧蹙着额,二话不说搂上他腰,脑袋紧埋在他肩胛。
拿着仙人掌的手在空中凝滞片刻,然后毫不客气的回揽住他。
余乐生感觉到身体上猛地承受到一份重量,沈云泽几乎半个人都倾倒在自己怀里。
他以为是沈云泽多年来的心理压力太重,如今黑夜里温情的一抱令他卸除防御松懈下来,欣慰带点无奈的说。
“要是拥抱能让你好一些,就多抱会儿吧。”
路边人挺多的,余乐生还是感到有些尴尬,羞耻心使他贴对方贴得更紧,以免被同学认了出来。
耳畔发出低低的笑声,沈云泽并不安分的摸上他细白的脖颈。
余乐生敏感的提肩一缩,下意识的推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男生,明明不悦但还是语气温和道。
“心情好些了吗?好些了就回家吧,我很抱歉又令你回想起不堪的往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借着路灯微弱的光,沈云泽谛视着面前这张心口不一的脸,唇角向上勾起。
“谢谢你,那些往事是我个人的问题,你不用自责内疚。嗯,刚才不好意思,我想找你胳膊的,但是情绪激动一时找错了。”
哪怕余乐生只抬头一秒,就会看见对方瞳孔里装满的不怀好意与奸计得逞的得意。
但他此刻眉头紧皱,闻言只是心不在焉的回了句“没事”。
沈云泽把玩了一会丑陋的仙人掌,小心翼翼的举到垂眸出神的男生面前,语气带着央求。
“能不能不拒绝它?”
余乐生沉默的接过仙人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的平淡说。
“很晚了,回家吧。”
“好,以后我心情不好你还会抱我吗?”
余乐生本来都转过身要往前走了,后面低沉的嗓音传来,迫使他的脚步停住。
“会。”
余乐生语气坚决,因为不敢用一个由于童年阴影可能患有心理疾病者的不稳定患者的情绪作为赌注。
“谢……”
一辆大卡车驮着货物轰隆隆经过,盖过了身后的声音,余乐生就踏着这沉重的和声,没有留恋的与沈云泽渐行渐远。
他手里还攥那朵能发出极度魔性的鬼哭狼嚎仙人掌。若有所思沈云泽对于种种异常行为给出的解释,但向来缜密的思维竟然勘不破从他嘴里吐露出的字字饱含真情的词句。
沈云泽毫无保留的向一个认识不久的同学倾述儿时的苦难,只是因为景仰已久的欣赏与对友谊的渴望。
这种渴望的强烈度驱使一个长久对外界保持冷漠的理智且极为优秀的人,甚至愿意放下身段去讨求一个不熟的人的简单拥抱。
余乐生是不太能剖析一个从外形到修养都足够上等的人,会热切的追求和期盼比自己综合实力更弱的选手吗?
起码余乐生不认为自己身上拥有值得这种狂热与忠贞的特性。
退而求其次的讲,即使有,也不该是沈云泽作为当头者。
也许更为确切的说,沈云泽今晚利用道歉欲求达到目的的想法本身并不是出于遭受过创伤的阴暗心理,而是在他的脑袋里,确确实实,心知肚明的做好了为上演“得到一个拥抱”而精心谋划的一场虚假的苦情戏。
否则,他最后一句告别的侧重点不应该落在“以后我心情不好你还会拥抱我吗?”这一明显不是该戏码的重点问题上。
为了塑造自幼家庭穷困潦倒,而造就心理扭曲的悲情少年形象,应该再次曝光“朋友”“童年”“父母”诸如此类能够加深对方内疚感的词。
然而他没有,他只提了一个关乎情绪的简单的拥抱问题。这一诉求的激烈程度远甚之前对友谊的渴望感。
但余乐生和他只是一个认识不到半个学期的普通同学,这样的情感是不应该在短短两个月产生的!
余乐生双眉紧扣,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小区楼下,家家户户柔和的灯光为归来者指引前路,暖黄色的光团飘忽在辰星可数的黑夜。
循着小路往前走着,冰凉的瓷砖反射出寒冷的月光,他按下停留在高层的电梯键,盯着鲜亮的每隔一秒就变换一次的数字红光出神。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沈云泽可能就只是一个从小经历过太多磨难的可怜孩子,对于感情的需要更为敏感也更珍惜。而他,也就是自己,恰恰满足了他心目中关乎“朋友”的塑造。也就是说,沈云泽美化了并不熟悉的余乐生这个个体,又正逢其时的被其身上某些特制所吸引,因而热衷于追求这段单项付出的友谊。
单项付出似乎不太对,他自己在被追求的过程中有意无意给予了其定向反馈,不然沈云泽在短时间的语言与行为上不会愈发得寸进尺。
余乐生抓住钥匙打开门,随着一声“咔嚓”,运转的脑袋也如同抽取了发条强制关机,便抛开那些糟心的复杂事,闲适下来。
“爸妈,我回来了。”
他换鞋进门第一件事除了与父母打句招呼,就是径直往房间走,打开白木柜子将仙人掌放进去立即锁起来。
余乐生边找睡衣边想着,就让它待在这柜子里彻彻底底的腐烂吧,连同打结的情感与虚妄的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