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暴雨来得蹊跷。华云清跪在庭院中央擦洗青砖,后颈被烈日晒脱了皮。嫡兄带着酒气的靴底碾住他手指:"父亲今日来信提起了你之前策论写得好,若不是你母亲是妖物,生了你这么个小妖物,父亲怎会长达三年不着家,我打死你个贱种。"白玉酒壶当头砸下时,暴雨恰好倾盆而落。
血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的刹那,华云清看见墙头掠过一抹白影。华云峥突然怪叫着摔进泥潭,锦袍沾满腥臭的鱼鳞——本该在厨房的鳝鱼篓不知怎的翻在他脚下。
华云峥因此大病了一场,王氏忙着照顾他去了,华云清过了一段平静日子。
立秋这日,将军府后院的梧桐叶落得蹊跷。王氏盯着掌纹间突然出现的红痣,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梁上盯着自己。昨夜三更,她分明看见铜镜里映出只白猫,可回头时只瞥见纱帐上梅枝状的影子。
"定是这贱种带来的晦气。"王氏将茶盏摔在跪着擦地的少年背上。滚烫的茶水泼在华云清颈间,那块梅形胎记突然泛起刺痛。他没看见自己影子诡异地拉长了一瞬,倒映在墙上的分明是只竖瞳妖物。
华云峥的惨叫是在子夜响起的。他跌跌撞撞冲进正院时,锦裤上沾着可疑的污渍:"有鬼!西厢房的窗棂在滴血!"当他带着护卫举着火把撞开房门时,却见满地月光如水,唯有华云清蜷在破絮里咳嗽,腕间铁链随着喘息轻响。
"装神弄鬼!"华云峥一气之下抢过马鞭要抽,忽见少年枕边摆着个褪色的布老虎——分明是他七岁时亲手烧掉的旧物,此刻这只老虎的眼睛仿佛活了般流出血泪。寒意顺着脊梁爬上后颈,他踉跄后退时被门槛绊倒,后脑勺磕在青石板上昏死过去。
卯时鸡鸣,华云清被拖到祠堂受罚。嫡母王氏的沉香木戒尺沾了盐水,却迟迟落不下来。供桌上的祖宗牌位突然齐齐转向东南,烛火爆出青紫色的火苗。王氏突然盯着少年心口的位置,脸色煞白如纸——那处梅纹胎记正透过薄衫,渗出胭脂般的红光,当下她便想杀人取宝。
"妖...妖孽!"护甲断裂在香炉边,王氏假装瘫坐在太师椅上。她没看见房梁上蹲着的白猫正舔着爪子,翡翠色竖瞳里流转着戏谑的光。
祠堂的烛火在王氏尖叫声中陡然转绿,映得她扭曲的面容宛如恶鬼。她颤手指向华云清心口灼灼如血的梅纹,厉声喝道:"取黑狗血来!把这妖孽钉在棺木上!"
阴风卷着纸钱扑进祠堂,八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抬着口薄棺撞开朱门。华云清被铁链绞着拖进棺内,苍白的腕骨磕在棺沿发出脆响。他意识昏沉间嗅到浓重的尸油味——这棺材分明是浸过炼尸水的槐木所制。
"当年你娘被镇在锁龙井,今日便送你去母子团聚。"王氏指尖蘸着黑血,在棺盖上画出七窍流血的恶神像。最后一笔落下时,棺内突然腾起幽蓝火焰,火舌舔舐过少年心口,梅纹竟绽出层层金红莲瓣,将烈焰阻隔在肌肤三寸之外。
"好个护主的神玉!"王氏獠牙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向供桌下的陶瓮。瓮中霎时爬出千百只紫背蜈蚣,窸窸窣窣钻入棺底缝隙。华云清在剧痛中惊醒,只见心口梅纹正将蜈毒化作缕缕黑烟,可四肢百骸已如灌铅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