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这种人利用完丢掉便好,还真指望他掌管北平城的财政大权吗。”
“也是,只不过,”刘启明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咱们这些年东征西战的,不曾长居北平,对这里的人事都不甚熟悉,一时也没有人选接替周望海。”
楚子潇闻言,却神色淡然,道:“这个嘛,我自有打算,不着急。眼下局势不宁,打仗是迟早的事,与其这种时候换掉周望海,不如让他老老实实的在这个位置上当活靶子,等两边斗争结束了,周望海两边逢源,定是处处讨不得好,到时再换上咱们自己人,不是更好。”
刘启明了然一笑,二人正聊着,却被敲门打断了。
副官张勋诚匆匆走了进来,见只有楚子潇和刘启明,便道:“师座,调查处的人来了,他说有急事上报。“
楚子潇点点头,示意张勋诚将人带进来。
自陈家和顾家在南京办了党务调查科之后,全国主要城市也都陆续有了分支,而北平这边的调查机构成立不久,只是警察局下属的一个调查处,负责人是顾凌云的亲信,自从楚子潇与顾凌云合作后,这调查处便是暗中归到了楚子潇麾下,大小事情全部都报告给了楚子潇,楚子潇再挑些消息传递回南京,表面上还是南京在控制,勉强也能糊弄过去。
负责人将消息交给楚子潇便离开了,楚子潇盯着桌子上那一纸情报,却是沉默了。
刘启明不明缘由,他疑惑地叫了楚子潇一声,“江安?”
楚子潇回过神,他面色凝重,抬手示意张勋诚将关上,他想了想,开口对张勋诚道:“勋诚,你去查一查陆离这个人,查的越仔细越好。”
张勋诚有些莫名其妙,却并未多言,说了句是,便匆匆离开了。
楚子潇将桌上的情报递给满脸疑惑的刘启明,刘启明看了半天,抬起头时脸色却比楚子潇的还要难看,“你是怀疑陆离是......”那几个字卡在刘启明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对纸上那些情报,他有些难以置信。
楚子潇点点头,“现在还不能确定,但他那戏班里藏了这么多人,他的身份一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楚子潇疲惫地闭上眼,并未答话。
刘启明见他这个样子,却是急了起来,音量一下子提高了,“你又想要保他们是吗?”
见楚子潇不说话,刘启明一下子站起身,竭力压住声音道:“你糊涂了吧楚子潇,你自己看看这名单上的人,随便抓出哪一个,都是几千块大洋的悬赏,你自己的现在什么处境,楚家现在什么处境,你心里没点数吗?南京那边虎视眈眈,生怕找不出你的半点错处。这件事一个瞒不住,被南京那边知道了,别说这名单上的人你一个都保不住,你楚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还要不要活了?”
楚子潇睁开眼,看着暴怒边缘的刘启明,神色略带哀戚,哑声道:“通缉要犯吗?行枚啊,你看看那张纸,念念上面的名字,熟悉吗?”
刘启明一下子哑了声音,拿着那张纸纸条,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手抖了半晌,终是颓然地坐回了沙发上。
楚子潇叹了口气,“那些人把他们视为敌人,喊打喊杀,可是我做不到,我相信你也做不到。在我楚江安心里,他们是同窗,是战友,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是背靠背替我挡子弹的人,要我背信弃义,将他们亲手送上断头台,我做不到。”他停顿了一会,低声道,“我相信你也做不到。”
刘启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江安,党同伐异,流血千里,你我这样的地位,这样的处境能护得住几个?又能护得到几时?。”
楚子潇走到刘启明面前,将那张情报纸拿过来,拿出火柴点燃了,烧的干干净净,他的声音异常坚定,“能护几个是几个,能护几时是几时,我楚江安自认不是个正人君子,可我也不是个冷血冷情的人,那些惨遭屠戮的人里有我的老师,同窗,战友,兄弟。”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顿了片刻又继续道,“乱世处处埋忠骨,行枚啊,断头台上有他们,也有我。”
尽忠革命职务,服从本党命令,实行三民主义,无间始终死生。遵守五权宪法,只知奋斗牺牲,努力人类平等,不计成败利钝。
楚子潇闭上眼,那一声声气冲云霄的誓词回荡心间,多少次梦回黄埔,那时节可真是同学少年,意气风发,他们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山河统一,安宁太平的国家,可如今,风雨飘摇,山河仍乱,他们间有的人血染诏狱,骨枯黄土,有的人苟且偷生,蝇营狗苟,有的人左右为难,无可奈何。
却都没能盼来那个所谓的太平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