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萱又想起几日前,他同周懿打了一架。
周懿的父亲是宁国公周之庸,世代为军之家,周懿自小和父兄在北狄与夏朝的边境长大,荒无人烟又不识礼教之地,周之庸向皇帝请命让幼子入国子监学习,也是因为自小同军中武夫生活在一起,周懿独自回京后闹出很多的笑话,又因酒后失言同谢舜起了龃龉。
前几日,周懿跑来他们知御院闹事,说要周懿所在知射院的名字同知御院调换。
国子监分三级六院,三级分别为“识”“知”“明”,六院则是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而这学子所在院是自入学就已分好,绝不存在想换便换的事。
周懿如此挑衅,知御院学子的脸色都很难看。
眼见个人间隙即将升级为两院纷争,裴萱只好满面堆笑的走到周懿面前做了一揖,“周兄,这事好办,咱们去找夫子详谈就是。”边揽着周懿的肩朝院外走,一边向知御院的众人使脸色。
周懿这边对裴萱的印象不深,只觉得他是谢舜身边的一个秀气小跟班,一个三品侍郎的次子,周懿不认为裴萱敢对他怎么样,一定是谢舜想要求和又自己拉不下脸所以抛来的橄榄枝罢了。
所以对裴萱揽了他肩的动作也没有过多排斥。谁知走到一僻静假山旁时,裴萱突然暴起伤人,假山后躲藏的知御院学子一拥而上,结结实实的揍了周懿一顿。
周懿气不过告到国子监祭酒那里,祭酒认为周懿率先闹事,而裴萱聚众斗殴,两名主犯都应受罚,所以周裴二人都只能苦兮兮的在戒律堂罚跪。
周懿身为将门子弟竟然被一个小小书生算计殴打,心里十分不忿,跪一会就气得瞪裴萱一眼。
裴萱狠打了周懿一顿,心里已是出了气了,看着周懿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又觉好笑。
周懿再瞪过来时,直见跪坐在另一边的青衣少年面色憋得红红的,白玉一般的脸上被烛光照得柔暖了些,嘴角微微抿着,周懿有些发愣,谁知下一秒那块暖玉似的面庞一连做出了几个闻所未闻的鬼脸,弄得周懿一口气不上不下,直接气笑了。
这一笑已有两分冰释前嫌,剩下的不过是打架后的别扭。
周懿扭过脸去不看裴萱,裴萱倒是半分不矜持的吹起了口哨引得对方注意,周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裴萱,
“这是不合礼仪的!”
裴萱见人看了过来,悄咪咪的往周懿那挪了一些,
“我也不管你和阿景闹了什么矛盾,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咱们不闹了行不行。”
周懿不可置信的看了裴萱一眼,人不可貌相,本以为是个温润老实的,结果是个蹬鼻子上脸的。
“我跟你认识吗?!”
裴萱又凑近了些,手攥上周懿的袖口。
“你想不想走。”
“走去哪,学正罚我们跪一天。”
裴萱扯了扯周懿的袖口示意周懿往外看,两家的小厮正候在戒律堂外等主子罚跪。
周裴二人对视了一眼,一切就这么水到渠成的发生了。
裴萱自入学以来,小厮顶替的事屡见不鲜,从未被逮,今日居然暴露,可见周懿此人愚蠢,本来还想着让周懿和谢舜冰释前嫌,这下没必要了,不想和猪做队友,爱咋咋滴吧。
周懿这边倒是存了半份愧疚,前几日他从戒律堂出来却腿脚利落,同舍学子的恭维下他就道出了实情,结果就传到了学正耳里。
他偷偷瞥裴萱的脸色,结果只看到了一个后脑勺,裴萱连侧脸都懒得留给他。
正想着怎样缓和一下关系,戒律堂外便传来脚步声。
谢舜走了进来朝郑学正作了一揖,“学正,现在已是午时,不如用过午膳后再行惩罚。”
郑学正看看谢舜,又看看周懿,算了,一个都惹不起,摆了摆手算是同意了。
谢舜将裴萱扶起来,看也没看周懿一眼便走了。
膳堂里学子们大多都已用完了饭,没剩几个人,谢舜拉着裴萱坐下,又吩咐小厮拿了些着人留下的好菜端了上来,“下次不必理会这个周懿,他是冲我来的,我跟他两人的恩怨你不必掺和进来。”
裴萱饿坏了,嘴里塞满了饭菜,胡乱嗯了几句将饭咽下去。
“不提这个,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谢舜夹了一筷子他特意从外带来的聚鼎阁烤鸭给裴萱。
“怎么不吃这个,昨日不还念叨着吗?”
“昨晚我哥带了一只去颐院,我一个人就吃了半只,真不能再吃这鸭子了。”
谢舜闻言眸色暗了暗,示意小厮把鸭子撤下去。
“一个表少爷而已,不打紧。”
“但我听说不是表少爷,是你爹的…”
“又是童朔出去瞎打听了吧。”
裴萱用帕子擦了擦蹭上油污的嘴,“那还不是童朔担心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