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江微云缓缓起身,转身平视江远州:“我没有胡闹,也不会嫁给林初闻,以后也不会接受你的任何安排。”
江远州仿佛听到天方奇谭,他扬起手就想向江微云打去,可举起之后,似乎想到什么,又迟迟未落下。
江微云轻笑一下,像是在嘲笑他,更像是在嘲笑自己。
最后江远州还是没能打下去,他压制着怒气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懂,这般天定的姻缘别人求都求不来,怎么她还不要。
“非我之愿,不能遵从。”江微云平静地说,将她从回来以后就想说的话说出口。
江远州听后冷笑一声,讥讽道:“自古以来哪个女子不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怎得到你就要反了天!因着你娘早逝,之前你多般放肆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曾想你竟敢如此狂妄!天下有才有德的女子何其之多,若非你是我江远州的女儿,轮得到你嫁入皇家吗!”
“可我不想嫁入皇家。”
江微云心里清楚,这话江远州是永远理解不了的,但她还是得说。
“什么?”江远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反问江微云:“莫非你已有心仪之人?”
“没有。”
“那就是在岳凌的十八年把你养野了!”江远州吼道,他的手紧握成拳,往贡桌上狠狠砸去,碰倒了桌上的香烛。
他的身前是江家密密麻麻的牌位,沙哑的声音穿透了整个祠堂,风吹得门前的灯笼忽明忽暗,像是无数的指责越世而来。
“正是因为过去的十八年,才有今天的我,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任人安排。”江微云没有丝毫的害怕,这一天已在她脑海里出现过千万次了。
“我会想办法让大皇子退婚,不会连累江家,其他的,恕难从命。”
“你这个逆女!”江远州此刻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个巴掌就向江微云打去。
凌厉的掌风向江微云扑来,一瞬间,被江微云伸手挡下。
这些年,江微云以为自己已经能控制住对江远州的怨恨了,可是这一刻,厌恶感失控般地从她心里涌出。
她将拦下的手掌狠狠一甩,江远州整个人都连带着后退两步。
他没想到江微云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愤怒中又有惊讶:“你……”
江微云眼中的厌恶不再遮掩:“如果当江家人需要事事顺从你,我也可以不当。”
此话一出,祠堂立刻安静下来。
江远州其实很清楚,这个女儿与他想象之中不同,可他觉得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只要她是他的女儿,一些小的插曲他可以不计较,其实她的眼睛和她娘很像,可眼前这双眼睛里,为何会有这么浓恨意?
江远州没有再说话,他不断地回想是哪里出了错,一直以来他都是想补偿她的,他交代赵运璧要好好对她,尽力为她促成婚约,为何她还不满意?
凛冽的风吹入祠堂,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江微云其实能读懂江远州的表情,可他甚至不知道,横在他们之间的,是她娘亲的性命。
“不要怪任何人,自由自在地长大。”
这是她娘临终前的遗言,这些年来她一直谨记着。
可如今日这般,她怎么可能无怨?
今日无论江家列祖列宗怎么怪她,这件事她非做不可。
族谱之上,方惜梧三个字独占一行,江微云看了一眼她娘的名字,走出祠堂。
夜深雾浓,供桌上檀香已燃到末端,幽幽晃动的烛光是祠堂内唯一的光亮,赵运壁等了很久都没见江远州回房,便寻了过来。
走进祠堂,却只见江远州一个人跪在祖宗牌位前,赵运璧轻声问:“老爷,微云呢。”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逆女。”沙哑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力竭。
赵运壁露出一抹惊讶,平时老爷是最宝贝这个女儿的,怎么今日如此反常?难道是因为长公主府的事?她欲言又止,只得悻悻地去为祖宗们添上香火。
片刻之后,江远州开口:“将栖宁院锁起来,严加看管,没我的命令不许她出门。”
赵运壁上完一柱香,暗自叹气,这一天天的,儿子女儿都给锁起来,叫什么事啊。
之前看江宜年被锁在院子里,江微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最近她终于体验到了。
那种坐看花开花落的日子虽然无聊,可是栖宁院却能让她内心安稳。
江微云半倚在亭子里,看着符竹将饭菜送进来,摆好,没有一点胃口。
没人知道那晚祠堂发生了什么,但那晚之后整个府上都人心惶惶的,符竹大着胆子去劝江微云:“小姐,你多少吃点吧。”
江微云:“你放下吧,我待会儿吃。”
这几天江微云都没怎么进食,符竹担心江微云真出什么事,自己也难逃责罚,她硬着头皮继续劝道:“小姐,你没回来的时候,其实老爷经常都在念着你的,不管你犯了什么错,只要跟老爷认个错,他肯定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