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有可能的是,黄濑不得不想到——他和白鸟之间的关系已经变了,不是套着限期恋爱外壳的朋友,而是恋人,更确切一点,是以绝交作为威胁而强行捆绑的恋人,所以白鸟也在斟酌挑选能对他说的话。
走到一半,黄濑回头,看白鸟前行的背影。
这样忽然拉远的距离感,真的是他在镰仓海岛上痛哭时想要的吗?
白鸟前脚进家门,后脚接到了笠松的电话。她端详着来电显示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接通了。
笠松上来就问黄濑的脚伤如何。
白鸟叹气,她带着黄濑避开海常就是为了帮他隐瞒,但笠松是个很好的队长,果然还是瞒不住他。
“没什么大碍,静养几天就能好。只是……”
她没说,但笠松也听明白了,即使白鸟已经很努力地缓解黄濑的状况,但是下一场比赛,还是来得太急了。况且海常明天的对手是诚凛,火神会进入zone只是时间问题,届时黄濑势必要使用perfect copy以应对;而海常后天的对手不是洛山就是秀德,比赛强度只会更大。
笠松沉吟片刻,问:“如果放弃后天的比赛呢?”
白鸟心里一惊,知道海常是在用破釜沉舟的态度面对明日的诚凛。她肃然起敬的同时,却更加无法开口为明日对手的王牌选手下审判。
笠松:“白鸟同学,请不要背负任何立场直言不讳吧。”
白鸟艰难道:“那我觉得……他至少要有一节的时间坐在场下。”
海常的队长沉默了几秒,道:“我知道了。谢谢。”
白鸟为黄濑开出了四分之三场的诊断,不知道笠松是否还询问了队医的意见,总之,海常最终选择让王牌在场下歇了半场。即使明知道这是三年级最后一场冬季杯,明知道让黄濑下场无异于放弃比赛,但海常还是选择了最保守的方案,只为守住海常更遥远的未来。
一个只有半个王牌的海常,虽然在火力全开的诚凛面前竭尽全力苦苦支撑,也曾经奋起直追以为摸到了希望,但仍然以落败作为最终结局。
比赛后,黄濑来祝贺,他笑着同火神和黑子说他“拼尽全力,没有遗憾了”,却避开了白鸟的眼神。
白鸟没有同诚凛一起离开体育馆,她找到了海常的休息室,但没敲门,只在拐角的楼梯上坐下了。作为胜利队伍的成员,此时此刻她无论以何种姿态现身都会变成一种炫耀。
海常的休息室静得可怕,很久,白鸟才听到武内教练的声音,不甚清晰,似乎是在说球队换届的事情。而后,门推开,脚步声,陆续有人走出来,除了必要的话外,没任何人多嘴。
直到所有声音都散去,白鸟才从楼梯间走出准备离开,然而她出来后才发现,海常休息室门口,本应空无一人的走廊,却还站着一个人。
黄濑的肩膀靠着墙壁,减轻身体对脚的压力。
“……凉太?”
他不是应该已经随海常的大部队离开了吗。
黄濑:“我在等你。”
白鸟走过去,扶住他:“你知道我会过来?”
“不太确定。”
“要是我不来呢。”
黄濑没回话。
白鸟叹息一声:“我一直在拐弯的楼梯间里,不确定你是不是想看到我。”
她来,或者不来,是黄濑可以预估的两个选项;但现在,白鸟又给了他第三类答案,她来了,却选择用无声的方式陪伴。
超出预计的行为让黄濑感到莫名的动容,他好像忽然被很多情绪砸中了,又或者说他根本从落败开始就从没从这些情绪中走出。
黄濑抱住白鸟,几次想开口,都被汹涌而来的眼泪打断,最后他屈服了,任由声音带着哭腔一起发出:“任何时候,都想要能看见你。”
黄濑趴在白鸟的肩膀上痛哭,泪水打湿了她的肩头。
“我真的,好喜欢海常啊。”
“嗯。”
“海常的每一个人我都很喜欢,笠松前辈,早川前辈,森山前辈,小堀前辈……我真的好想和大家一起赢得比赛啊!”
超人气模特、篮球队的王牌,身兼无数光芒的少年哭得像个孩子,抽噎着泣不成声。白鸟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慢慢道:“我知道的,我知道哦,凉太想说的感觉,遇见海常的感觉……”
她想起诚凛,想起诚凛每一个人的脸庞,想起从春天到这个冬天的所有故事,想到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后,终于在现在走到了离日本第一一步之遥的位置。
“太好了,”白鸟道,“得救了。”
太好了,得救了。
虽然从不曾真正觉得自己身处险境,但回首过去,才意识到劫后余生。
那天,狼狈的黄濑抱着白鸟说了很多话,那些话和他的痛苦,都一同被她好好地、温柔地接住了。她说过的两句话,黄濑一直记着,即使在他终于带领海常捧起冠军奖杯后也经年不忘。
一直记得,一直记得,那时候她说——
“哲也和诚凛的大家让我转告,我们都觉得,海常的黄濑凉太,是了不起的篮球选手。”
“凉太,肩负着海常的未来,继续向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