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白鸟想到了她搜索到的照片,那个时候,他大概……
“嗯,”赤司道,“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这样啊。”白鸟明白了,“应该会有被抛弃的感觉吧。‘她’的反应很激烈吗?”
“确实,第一次见到凛发那样大的脾气。后来还冒着雨跑了出去,跟在后面的时候,我第一次感到整个世界都变得失控了。”
“后悔了吗?”
意外的,是很坚定的回答:“没有。”
白鸟看向他的侧脸。
赤司道:“不是很好吗,愤怒,也是属于人类的情绪,拥有情绪,就是人活着的证明。”
白鸟用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指代了什么。
冰淇淋打开后就一直没吃,融化了一半。白鸟眨了眨眼,看向赤司,眼睛越睁越大,呼吸变轻,连瞳孔都在轻轻颤动,水汽也晕开。
“你做这种选择……竟然是为了‘我’……”
藤原先生打来电话时说小征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所以才会有这种转化的趋势。她设想过很多种赤司身边的压力,来自赤司征臣的、球队的、课业的,但唯独没有想过来自她的。
赤司摸了摸一脸怔愣的白鸟的脑袋,在她的注视下起身去货架上捡了几个饭团,请店员加热。
“晚饭心不在焉,光想着怎么溜出去,也没好好吃。”他折返,把饭团递给白鸟,“这是你之前很喜欢的,说加热后味道更好。”
他拆开包装纸,动作自然地吃了起来。白鸟捧着饭团,便利店通透的落地窗让她感到不安,就像她打开了冰淇淋的盖子,却始终没敢拿起塑料小勺一样。
“一直不开口,”赤司没有催促她,只是问,“是不打算向我要名片了吗?”
隔了一会儿白鸟才回答他:“刚才说晚饭,是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吗?”
“嗯,因为我很了解凛啊。”
“我一直感到很勉强……这件事,也是从很早就知道了吗?”
“是,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是,那个时候太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选择了对你伤害最大的方式,对不起。”
“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是我自己愿意的。”
不是那样的。赤司想,但没有说出口。现在白鸟知道的这些最多会让她感到震惊,倘若意识到诗织的恶意,可能会让她再经历一遍崩溃。
白鸟问:“可以把名片给我吗?”
“嗯。但是,或许你不了解,但在你记忆完全的时候,你是绝对不会去见这个人的。既然你一直把自己和‘她’看作两个人,你要用她的身体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我作为她的伴侣,目前也姑且算作你的监护人,我需要对你的行事负责,需要能说服我的理由。可以理解吗?”
“可以理解。”白鸟点点头,“比起说服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对我来说,我和她更像是平行时空的两个人。我没有要越俎代庖的意思,这是她允许我做的。”
赤司愣住了。
白鸟从兜里掏出白鸟凛留下的纸条,展开,铺在赤司桌前:“这是她放在戒指盒里的。”
白鸟道:“她既然从来不带戒指,没有必要在戒指盒里塞纸条给自己看,这就是她要留给我看的。我想,她应该预知到了自己的记忆会有缺失,但不确定记忆会倒退到什么时候。但她知道,会打开戒指盒的,只有现在的我。”
“她要我去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这就是我认为正确的事情。盂兰盆节之后的家族聚会,我只要代她露一次面,就可以替她和你,扫清一些至少五年内的麻烦。”
赤司拿着那张纸条,指肚在白鸟凛的落款上摩挲,表情起初是惊讶和费解,渐渐变成无奈。
日期很新,就在她出事那天,到底是什么时候写的……姑母的确在那之前就到东京了,她是知道了?所以打发小孩来解决麻烦?总不至于连医院的事故都是她策划的……不,她还没那么胡来……
赤司揉了揉眉心:“这不是足够的理由。这是我的事情,和你,和她,都没有关系。”
白鸟:“但是我也有想和她交换的事情。”
赤司看向她。
“我想让她去帮帮长尾同学她们,我不知道长尾同学眼下的困局该怎么办,但她也许知道。”
超出赤司预计的回答。他怔了怔,忽然想起白鸟凛挎着她几乎不离身的药箱,穿着诚凛的队服,跟着那群男孩从体育馆入口狭长的通道走出的样子。
竟然又是诚凛,该说什么,是命运吗?明明人都变了,她还是又一次被诚凛撬动了缝隙。
“好吧,”赤司叹气,拿出那张名片,露出上面“赤司友子”的名字,推到白鸟面前,“你随时可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