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拍摄结束。
“这一条可以!”
导演何空掀开监视器前的挡布,语气中难得带着一丝满意,“小悦情绪控制得很好,江老师也不错,那一瞬间的表情非常自然。”
“导演叔叔,我刚才是不是走位偏了一点?”小悦怯怯地走过来,仰着头问。
何空笑了笑,蹲下身拍拍她的头:“没事,小小偏一点没关系,你反应特别好,摔倒那一下撑地动作也很自然。”
弟弟小演员拽着她的衣角,扁着嘴还在抽噎,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吓中。
他抓着小女孩的手,小声问:“你疼不疼呀?”
“我不疼呀,我有超能力的!”小女孩笑嘻嘻地说着,凑近他耳边,“你没事就好,弟弟。”
“我是哥哥!”他大声反驳。
旁边的工作人员纷纷笑了起来,着手开始布置下一场戏的布景。
而在灯光与笑声之外,少年靠在角落的椅背上,默不作声地喝水。指尖因为力气过猛,矿泉水瓶已经轻微变形,他自己却浑然未觉。
那种隐约的眩晕感仍未完全散去。
他低头看向自己握水瓶的手,手指关节分明,干净修长,却在不知不觉中,颤抖得厉害。
“江老师,您刚刚那一条真的特别棒。”执行导演走过来递了份场记本给他,“我们再拍两条备用的就收工,您看看还需要调整什么吗?”
江昭宴抬起头,勉强扯了个笑:“不用,我准备好了。”
现场一阵忙碌,灯光师调试着补光角度,道具师重新整理倒塌的气球和草莓蛋糕,现场弥漫着奶油的甜香味。
一旁的小演员已经被助理擦干净膝盖上的奶油和糖屑,化妆师增添了一些新的妆效,正安静地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等待。
江昭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努力甩开那缠绕不去的头痛。
他走到镜前简单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口,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明。
“各部门准备——”
“安静——”
“开始!”
镜头推入。
小女孩跌坐在门口,膝盖和手肘有明显擦伤,身上的裙摆沾了些泥。弟弟站在几步之外,小小的脸蛋上还挂着惊慌。
下一秒,母亲冲了出来。
“宝贝!你有没有事?哪里疼?”年轻的贵妇急切地抱起弟弟,低头在他身上东摸摸西看看,声音里带着哭腔,“吓死妈妈了……有没有摔着?”
父亲紧随其后,跪下来替弟弟拍掉衣服上的灰尘,语气也全是安慰:“别怕,没事了,爸爸在。”
弟弟还带着点惊魂未定的抽噎,依偎在妈妈怀里小声说:“疼……”
没有人看向小女孩。
她坐在门口,裙摆落在脚踝,满手是泥,掌心还攥着那个红色的、已经摔坏的礼物盒。
现在盒角破了,缎带也脏了,掉出来的拼图散落在地板上,有几块滑到雨鞋下,已经被踩得皱巴巴的。
女孩看了看父母和弟弟,然后什么也没说,慢慢地跪下身子,一块一块把拼图捡起来,小心地塞回已经变形的盒子里。
膝盖上的伤还在渗血,她却仿佛全然不觉,只小心地把拼图整理好,然后默默起身,站到门边。
镜头拉近,特写她手中的盒子。
一只脏兮兮的、破碎的红色纸盒,上面印着笑眯眯的小熊图案,但那张笑脸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父亲已经换好了衣服,车门“砰”地一声合上,扬长而去。
别墅门前一片寂静,只剩下小女孩儿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风里,裙摆微微飘起。
她有些茫然地望着扬长而去的车子,默不作声地转头走向客厅。
她知道医药箱在哪里。
她很擅长这些。
右手臂很疼,像是被折断了一样,她走进客厅,鞋底在瓷砖上踩出轻轻的“啪嗒”声。
慢吞吞地走到茶几边,蹲下身,从最底层的抽屉里拉出那个熟悉的医药箱。
红白色的塑料壳子,角落处还贴着一张卡通创可贴,那是上次她不小心割破手指后,自己贴的。
动作很轻。
像是在做一件极其郑重又不能出错的事情。
碘伏、纱布和绷带。
她试着活动一下右手臂,立刻一阵刺痛从骨头里传来,疼得她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骨头断了,或者至少是裂了。
但不可以哭。
妈妈会生气的。
手肘撑在沙发边缘,用左手卷起袖子,露出淤青迅速扩散的手臂。青紫混着红肿,一看就不像能随便包扎过去的样子。
她沉默了一会儿,从医药箱底部翻出一截干净的旧毛巾,用嘴咬住一角,狠狠地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