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轻鸢见这长御女官笑了,似乎是心情不错,料想自己应该没有说错话,于是便微微放下心来,试着和对方搭话。
“臣女敢问,长御叫什么名字?”她问。
知道了对方叫什么名字,将来也好称呼,不然总叫着长御长御的,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虞轻鸢的生母去得早,这些年也没什么机会接触达官贵人,连官家小姐之间日常的聚会去得也不多,对宫里这些具体的事情更是几乎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长御大约是个后宫里的女官名,就从刚才两个近卫的态度来看,官职应该还不低。
沈君雁听她这么问,笑笑,答道:“臣敝姓沈。”
姓沈,国姓。要么是沈君雁的母族人,被提拔来入宫伺候的,要么就是在宫里表现得好,皇家赐姓。那更是万万不能得罪了。
不过就算是哪种情况,除了要小心说话之外,本质上来说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就是了。虞轻鸢从善如流:“沈长御。”
“虞姑娘。”
沈君雁依旧挂着笑,漫不经心地倚在榻上,脸色苍白得有些病态的脆弱,衬得红唇更是艳色浓重,“既然姑娘愿意入宫,那臣这就回宫禀告女皇陛下。姑娘在府中静待消息即可。”
言下之意,已经没什么话要说,考校已经完成,该送客了。
虞轻鸢倒是没想到这还要“静待消息”,于是问她:“...沈长御,难道不是今天直接入宫吗?”
天地日月可鉴,她真是一天都在这将军府待不下去了。再说,静待消息,也没说到底要多久,这女官莫不是在说好听的胡话诳她,只是想直接一走了之?
沈君雁看她眼底眉梢都是浓重的愁云,偏偏嘴角上还端着规规矩矩的假笑,顿时觉得有意思得很,掩唇轻笑。
“臣等自然是不敢诓姑娘的。只不过,这寻常人家结亲还要有个三书六聘,明媒正娶,若是姑娘想要入宫陪伴陛下左右,必定还要更加繁琐一些。”
...这倒也是有理。
再说,她也不是什么需要沈君雁忌惮的人物,如果不能入宫,那直说就是了,也没必要编点好听的瞎话专门骗她。眼前这沈长御看着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主,也不像个脾气好的,应该做不出这么体贴的好事。
虞轻鸢想想,在坐榻上扭捏了一会儿,还是不大放心,追问:“那请问沈长御,大约是要等多久呢?”
事久生变。
“虞姑娘这么着急?”
沈长御斜倚在卧榻上,似笑非笑,懒洋洋地从眼尾睨她。
虞轻鸢被这夹钩带刺的眼神激得心头一跳,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有点胆肥,于是只能心虚地笑笑,讨好道:“...臣女不着急的。”
她怎么可能不急!
眼下她已到及笄之年,尚未婚配,更何况每逢夏天,她的日子几乎是最不好过的。
她就怕什么时候姨娘一撺掇,虞老头再一狠心,随随便便就把她丢给了玉京城里哪个权贵家的傻儿子磋磨一辈子,那才叫生不如死。
光是想想都要打个恶寒的冷战。
再加上夏日天热,本来被罚就要出一身的汗,沐浴倒是好说,冷水洗洗也就算了,就是厨房送来的吃食本就难以下咽,更不要说隔夜一变味儿——反正她是不敢多吃的。
沈君雁欣赏着她忧愁的小脸,悠悠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还请尽管告诉臣。”她说。
明知故问。
瞧着这一身粗布的衣裳,再加上早就知道虞家嫡女幼年丧母,只要不算太傻,那明眼人一看就该知道怎么回事。
但她偏不。
她就要佯装不知,看看这虞家的小姑娘到底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虞轻鸢噎了一瞬,突然怀疑这女官是不是在作弄自己。
“不瞒沈长御,臣女在家中过得并不如何,因此臣女存了些私心,确实是想快些入宫。”
她老实道,“不过臣女很懂事的,陛下怎么安排,臣女就怎么来。”
言下之意,她确实着急,但她也不强求。毕竟沈君雁是皇帝,当然是沈君雁怎么高兴就怎么来。
这时候再打马虎眼也没用了,这个沈长御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就算再扯些什么倾慕陛下的鬼话矫情,到头来也只能苦了她自己。
眼下只要沈君雁能托人来给个准话,就算一时半会儿入不了宫,好歹也能做给家里人看个样子——她可是有女皇陛下罩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