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方二八的韶华女子大多不贪口腹之欲,极其注重内修外德,不会为了简单的一餐美食而高兴。
但虞轻鸢不同。
沈君雁乘着长御的软轿抵达虞府时,刚好是午膳时间。
侍卫在虞轻鸢的小院儿里落了轿。吩咐过了宫人不用通传,待她径自走到屋门口,掀帘进去时,虞轻鸢正抱着盘冰镇过的西瓜啃得欢快。
沈君雁:“......”
“...沈长御。”
虞轻鸢万万没想到她这个时候会来,险些给吓噎着。
况且看她瞧着自己手中的西瓜,似乎是脸色不善,于是只能放下盘子,擦擦嘴,故作矜持道:“长御怎么来了?”
“无事,圣上关心虞姑娘病体,所以特遣微臣来瞧瞧。”
沈君雁在她身边坐下,云淡风轻地扫了眼桌边立着的青铜冰鉴。
“虞小姐的风寒,可是好全了?”她问。
她想起来了,这冰鉴,还是她早些时候心血来潮,跟些鸡零狗碎的杂物,一起赐给虞轻鸢的。
要说这种奇巧东西有多贵重,倒也算不上,不过放在玉京城中,那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连她自己宫中都没有几只。
毕竟国都远离北疆,夏日里连单单用冰都是一种奢侈享受了,更何况是冰鉴。
冰鉴的本意是用于储存贵重药材的,什么千年人参天山雪莲,没想到虞轻鸢直接给用来冰镇瓜果了。
这个“宠妃”很好,她想,甚至都不用她刻意去教。无心造作起来,简直称得上是浑然天成。
“臣女已经好全了,劳烦陛下挂心。”
虞轻鸢心虚地清了清嗓子,“长御来时可用过膳了?”
沈君雁从思绪中堪堪回过神,下意识地答:“尚未。”
“那长御先吃些瓜果垫垫肚子,午膳还未备好,要等一会儿。”
本来想随口推了,然而瞧着虞轻鸢将盘子推来她面前的不舍模样,沈君雁眯了眯眼。
“虞姑娘吃够了?”
虞轻鸢微微一笑,端庄地坐直:“...长御又取笑臣女。”
沈君雁不置可否,缓缓弯了下唇角,垂眸不语,似是在仔细打量那白瓷盘中清甜可口的淡粉瓜瓤。
虞轻鸢向来是一个人用膳,因此也没有备下多余的碗筷。玉食匆匆去小厨房取了一双干净的碗筷,她刚刚接过,想要递给沈君雁,就见沈君雁抬头,凤眸中波光流转,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随后便用双指捻起了一块冰凉的瓜瓤,好整以暇地放在纹理极浅的掌心上,细细端详。
虞轻鸢拿着没人接的勺子坐在那儿,看得迷惑:“...?”
这宫里当差的人,难道吃个东西都如此不讲究?
沈君雁瞧着掌心上的果肉,盯了良久之后,似乎终于失去了兴趣——便悠然合起了手掌,一丝丝,一寸寸地收拢了手指。
粉腻透红的汁液,自她骨节分明的指缝间汨汨溢出,又从苍白瘦削的手背上淌过,终于狼狈淋漓地滴落在白瓷盘中,溅出一朵朵不成章法的粉白桃花。
一缕同这靡丽景象完全不衬的清甜气息,悄然逸散在空气中。
虞轻鸢看得有些呆。
起先只是思绪有些混乱,茫然间觉得对面坐着的这人,危险又美丽,莫名心悸之余又止不住本能地觉得好看。随即当她终于意识到这沈长御方才干了件什么事,便清醒了大半,止不住地肉疼起来。
那可是西瓜啊!西域特产的大西瓜!又大又脆又甜那种!她好不容易托玉食才买到这么一个!她辛辛苦苦挖了半天的籽,还冰镇了三个时辰!结果这沈长御一言不合就给糟蹋了!
虞轻鸢痛心疾首,但脸上还是得挂着僵硬的笑容。
她看着玉食慌里慌张地端了水,再看这沈长御不慌不忙地净手,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表妹说得对,沈君雁果然是脑袋有病。
不光如此,现在看来,能在沈君雁身边伺候的人,估计也没几个头脑正常的。
她咬牙切齿地想。
横竖下次得想办法给玉食透个口风,旁敲侧击一下,叫沈君雁好好地赔她几个大西瓜。
沈君雁洗净了手,眼尾余光将虞轻鸢的神情尽收眼底,顿时觉得身心愉快,几乎想笑出声。
“虞姑娘这是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臣?”
沈君雁故作惊讶,有心还要逗她。
虞轻鸢惊讶地瞪着她无辜的脸。
你还敢问你还敢问!!
憋屈地沉默了一会儿,她终于挤出个违心的笑容,讨好道:“臣女是想,长御若是还想捏着西瓜玩儿,要不把剩下的也捏了?”
横竖都已经弄成这样儿了,她肯定也别想吃了,都送给这个神经病玩个高兴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