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直达堂家,灵堂上面挂着着一个大大的丧字,棺材里躺着的正是大太太,碑墓“孙燕妮”。堂立城身服丧服,二太太正同他跪拜。
屋外天阴暗,屋内添满油灯,添的天色比以往更沉。
他两人有些意外,但依旧对逝者行礼后,堂立城缓缓站起身,眼角留下泪痕,发红的鼻尖不断告诉着自己的悲伤。
蔡仲霖不好多说什么,官方性的安慰几句,“逝者安息,堂先生。”
“嗯。”堂立城恢复了往日的严肃,脸色比以往疲惫了些,“两位今天来是做什么?查案吗?”
堂立城低头一扫,看见蔡仲霖口袋里佩戴的枪,蔡仲霖用衣服遮住,客气回道:“据我所知,孙全大太太身上并无隐疾,除了最近的流感应该没什么大病吧。”
“我夫人感染流感已经有些日子了,我怕府中下人乱传闲话引起不必要恐慌,就没有多说,怎么蔡探长又开始怀疑我了?”
“没。”蔡仲霖移开他的目光,上前一步,看着棺材,“我们怀疑孙夫人的死有隐疾。”
堂立城眉头微微皱起,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隐疾?搞笑,你怀疑我杀了自己的夫人?”
蔡仲霖说话没多大底气,大夫人自缢的事情派人查了许久,如今没一点音信,唯独只有小张清清楚楚的听见了,难免有问题。
但是没证据的事情他们不能乱来。
“我听闻你家丫鬟有人传言,孙大夫人是自缢。”
堂立城明显愣了一下,很快眼底闪过一丝怒意,“胡诌,蔡探长无缘无故为什么污蔑我夫人是自缢?”
“别着急,我也只是听说。”
堂立城怒哼了声,抬手揉了揉鼻子。
一旁的高夫人哭的像个泪人,侧眸观察着郭奕怀的一举一动。
郭奕怀蹲在地上,地上有几处残存着木屑残渣,他趁其不意蹲下往棺材下面看到几处小洞。
郭奕怀给蔡仲霖使了个眼色。
郭奕怀做完,发现高夫人似乎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
“高夫人,大夫人最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高夫人的红肿的眼神停在郭奕怀身上许久,仅此而已,但郭奕怀在她眼中看到了不屈、不公二字。
高夫人是似在他眼中看到了答案,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重重的呼了口气,“自从大太太生病后,大门处处紧闭着,我也不知道有不对的地方。”
“高夫人还知道些什么吗?”郭奕怀试探性的问道。
高夫人摇摇头,紧接着一个清脆的铃铛声传到大厅上,紧随其后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
“夫人。”
郭奕怀视线向下滑到小女孩手头的铃铛,“这位是?”
高夫人拉着小女孩的手介绍起来,“郭少爷,她是大太太的女儿叫堂阳阳,她还不知道大夫人的事情,所以请两位保密。”
郭奕怀应下,他对阳阳手上的铃铛很感兴趣,“阳阳,我可以看看你的手链吗?”
阳阳把手递给他,郭奕怀看见铃铛刻着“白 “字,蔡仲霖走过来也发现了。但是他们展开查过,两人只是单纯的朋友,并非姊妹。
阳阳靠着高夫人的腿,歪着头奇怪的盯着面前的两人,“你们长的好漂亮,和我娘亲一样。”
蔡仲霖立即开口:“那阳阳,你知不知道你娘亲呢。”
“不知道,我前天偷偷看过娘亲,娘亲脸色好白好冷,也不跟我说话,我想娘亲了。”
堂立城忽然板着脸,朝这边走来,“小孩家家怎么能来这里,成不成体统,你们这些下人干什么吃的,带回去。”
堂立城没好气的瞪着两人,“两位探长,如果是过来哀悼的我不胜感谢,如果不是请离开。”
郭奕怀在心里暗念:奇怪,堂立城怎么反应那么大,难道小女孩看到了什么?
堂立城已经把话说的很客气了。
今日是堂大夫人的丧事,他两人是不该不好多待。
回到巡捕房,孟田告诉几人,老鸨不是凶手,妈妈跟双儿吵架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掌上明珠要嫁给堂立城,她不想让自己的香饽饽又没了。
井里面的尸体,多是一些接待妾众多,而且酷好怪癖下级官兵殴打忍受不了的。有时来了天葵(月事)不准他们休息,仍会被浪荡公子,遭到凌辱,双双选择投井。
吴三和石头这边查到王鹏在十几年前的地窖时闹过一次人命,钱窖不牢固,砸伤了不少人,王鹏当时草草了事,给了一些钱打发了他们。
从现在的状况看,蔡仲霖一行人一直在被凶手吊着,案件接踵而至。警察长期投身在案子中,等到哪天不堪重负,迟早会崩裂出嫌引发不满,凶手略微出手,便可无声无息把人压垮。
更令人崩溃的是蔡仲霖今天回来后,感觉到身体不对劲,身上很软使不上劲,他又是一个执拗的人,他更怕被兄弟们知道后巡捕房会大乱。
此时,外面有不少兄弟在抱怨中,巡捕房一时间像乱了的鸡毛,满天乱飞。
小张看着愁眉不展的蔡仲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老大,这几天天熬夜找凶手,大家的状态都很消极,身体根本吃不消啊。”
门外有人进来,蔡仲霖闭着眼像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下一秒听见钱大成警察报又有几位警察染上流感。
“先让他们回去休息吧。”
周遭安安静静,蔡仲霖的心里已经乱成麻。
吴三板着脸说:“探长,要我说这个案子咱们都尽心尽力了,要是在破不了案就丢给英租界的人,不丢人。”
小张反对道:“吴三我们穿的是警服,你这样到时候让英租界的人怎么看我们探长。”
钱大成听见他又在出馊主意,对吴三那个家伙怼道:“吴三,你手底下的人做了什么,全是我们的人做的,干活不见你积极,吵嘴就来了。”
吴三怒气冲冲的说:“你们不都在抱怨这不好那不好,说话的时候倒成了哑巴,在这装好人。”
孟田全程没言语,紧盯着眉头紧锁的蔡仲霖。
探长脸色不对劲,生病了还强撑着?
孟田是这里最理智,心肠最好的人,小老百姓来报案他都会尽心尽力的帮忙,为人更是仗义。
他好声好气的劝着钱大成,“别生气了,吴三就那脾气,没功劳也有苦劳。”
几人暂时安静下来,小张舒展的眉头突然紧锁住。
“老大。”
蔡仲霖晕倒,躺在地上。
小张想去找医生,孟田拽住他,摇摇头道:“小张先别。”
门从外面推开。
四人胆战心惊的看见郭奕怀,郭奕怀单膝跪下掐住蔡仲霖的人中,小张第一个开口:“二少爷,我们几个找老大商量事情,争辩了几句,然后老大突然晕倒了。”
吴三卑劣的回避着自己的责任:“探长是自己晕倒的,大家都看到了。”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不是他的事,出事别找他。
小张懒得说他,蔡仲霖醒来后,孟田又打断了去找人的小张,把人拉到一边,“诶,小张,你没发现探长一直坚持着,如果他生病了巡捕房不仅大乱,而且局长那边不好说,万一因为这事局长明令禁止,探长受的苦不就白费了吗。”
郭奕怀将面色发白的蔡仲霖扶到椅子上,转身问:'你叫孟田。'
“回二少爷,是。”
屋外吃瓜的贴在大门,越来越多的人想知道个究竟。
一向稳定的郭奕怀摆出了架子,原本柔和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凌厉,声音不嗔不怒,“听好了,那是一条条人命,值也好,不值也罢,你们既然做了警察,就要无违于良心,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斗得过谁。”
刻板印象里,郭奕怀像一个旁观者漠不关心的注视着他们的喜悲,这次居然出手相助。郭奕怀在巡捕房的所做的事没人敢在私下乱讨论、传播,再不济郭奕怀至少挡住了现存的危机。
蔡仲霖身子忽然一僵,难掩的讶异,杵在那里小张反应过来,故意提高声响:“二少爷说的是,都在试试吧。
几人离开,蔡仲霖晕乎着脑袋,郭奕怀递给了他一个糖糕,“吃点糖,你这些天估计是忙的低血压了。”
他迟疑片刻接下,“谢谢二少爷,我没事。”
蔡仲霖正对这位同行破案的敌人的憎恶在一点点削减、动摇着。
郭奕怀更不知道自己为他做了多少破例的难关。
“探长真觉得孙氏没有问题吗?”郭奕怀言尽于此,蔡仲霖能不能参悟透彻就在他了,“探长先行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