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亮起,舞台上刚结束一场音乐剧。
演员们拉着手并成一排,开始鞠躬谢幕。
贺凌舟和傅延青从二楼离开,路上贺凌舟问:“这场怎么样?”
傅延青:“不怎么样。”
编排烂,齐舞松散,个别乐器加得意义不明,更有演员一到悲伤戏份就表情崩坏。
“确实,这场排得不太行。”贺凌舟赞同完又自我安慰道,“但再烂也比在家受那些人的气好吧。”
那些人自然指的是贺家人。
贺家除夕晚宴规矩多,大小亲戚要坐一桌,每逢这个时候贺凌舟都十分头大,总要找机会提前走,用他的话来说,他最讨厌应付这些人。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大家都有个心照不宣的说法。
所谓的逢年过节联络感情,其实就是那些亲戚过来看你死没死。
堪称每年的例行检查。
你死了,他们就像饿虎扑食一样来分你的蛋糕。
你没死,他们就明年再来。
贺凌舟提前离席,知道傅延青也讨厌回傅家,便拉他出来看音乐剧。
结果音乐剧也不尽人意。
“算了,打发时间的东西,随便看看得了。吃饭去?”贺凌舟取出车钥匙,挂在指尖转了几圈。
“走吧。”
傅延青话音落下,两人正好走到剧院门口,一旁的工作人员及时上前,为他们打开大门。
外面在飘雪。
不知什么时候下的雪,这会儿已经落了薄薄一层了。
“呦,下雪了!”贺凌舟惊叹。
江市是个很少下雪的地方,不想今年刚好在除夕夜落了雪。
漫天的雪纷纷扬扬地落下,给路灯笼上一层温柔的滤镜。
一眼望去,天地皆白。
世界无声,万籁俱寂,所有的喧嚣都消失不见。
几人默契地站在原地赏雪,谁都没有开口破坏。
傅延青看了片刻,忽而出神地想,江知意那边下雪了吗?
*
“快看窗外,下雪了!”
晚上九点多,班群里不知谁起了头,大家一句接一句地开始说下雪了。
就连王瑜也给她私发了消息,让她看窗外。
江北市今年气温偏暖,冬天都要过去了还没下雪,没想到赶在年末,初雪终于来了。
江北市长大的孩子没有人可以对雪无动于衷,江知意也不例外,她愣了愣,放下手机奔到窗边。
真的下雪了。
温柔的小雪轻轻飘落,在烟火的照耀下美得那么圣洁,白得那么干净。
她伸出手,试图去接雪。
冰凉的雪花落在她指腹,在过高的体温下很快化成水。
江知意收回手,看着指尖的水迹,脸上露出后知后觉的惊喜。
下雪了。
好漂亮。
群里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这场雪,群消息提示响个不停。
江知意翻了几下,放下手机不再理会。
雪越下越大,不过半个小时,屋顶和地面就落了一层白色。
一个小时后,江知意换好外套戴上围巾出了门。
外面已经变成鹅毛大雪。
地面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走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江知意裹紧围巾,将手揣进兜里,向小区中心的花坛空地走去。
许是因为除夕夜,人人都在家团聚看春晚,没什么人出来,她走了一路一个人都没遇到。
快要走到时,她倏地脚步一顿,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是一个人。
男人的黑发上落了些雪花,一身黑色大衣衬得他身形修长,远远的看不清他脸和表情,只能看到他低眸沉思,哀伤温柔得像一幅画。
是傅延青。
坦白说,趁他还没看到她,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可不知为什么,她没有动,就那样怔怔看着他。
傅延青站的地方……其实她有印象。
彼时她被跟踪,磨磨蹭蹭很晚才回家,傅延青就坐在那里,抬头对她说,麻烦他已经帮她解决了。
而望向她的那张脸,还带着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
很快,男人察觉到身后有人,慢慢转过身。
看到是她后,他微微惊讶,接着笑了:“巧?”
江知意抿了抿唇,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今天除夕,他不陪家人和朋友,怎么来这儿了?
“没事做,我们那边下雪了,来看看你们这边有没有下。”傅延青说。
“来找我吗?”
他摇头:“你把我删了,我怎么找你。”
提到“删人”,江知意有一瞬的心虚。
但看他早就知道这事还不怎么生气的样子,她的胆子又大了些。
她别过头道:“不是找我的,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想试试能不能偶遇你。”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握在掌心,“如果遇到了,那就是我们有缘。”
“……”江知意无语,“你信这个?”
傅延青却不答了。
他静静看了她片刻,反问道:“还在生我气吗?”
“生什么气?”
“不生气怎么把我删了。”
江知意愣了愣,摇头:“我没生你气,我只是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绝交?”话说到这个地步,傅延青竟然还不生气,只淡淡而笑,“为什么?我要是不想绝交呢?”
江知意:“……”
哪儿来的绝交,他们根本连朋友都不是。
“江知意。”他继续,“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说不见面就不见面,说删好友就删好友,你连一个证明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他盯着她,缓缓问道:“你觉得我对你有所图,我会利用你,是吗?”
江知意没想过他会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但事已至此,她干脆深吸一口气,坦率承认道:“是,我不相信你。”
“那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怎样都不会相信你。”
一问一答,他问得执着,她答得也干脆。
少女看着他不闪不避,丝毫不落下风。
风势弱了些,天上的雪越飘越缓。
“时间也不行吗?”傅延青接着问。
“时间?可以啊,十年。”江知意张口就来,“你能在我身边待十年我就相信你。”
她随口说了个夸张的数字,根本就没想过傅延青会答应。
十年,一个人能有多少十年?
十年里又有多少人会相遇再分离?
她不信傅延青,怎样都不信,可如果是十年陪伴,她倒是可以考虑相信他。
她做好了傅延青知难而退的准备,却不料他说好。
傅延青:“好,十年。”
江知意:“???”
“现在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了吗?”傅延青问。
江知意歪头,不解地看他。
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太不客气了,可他却连眼神都不曾变一下。
算起来他们认识也有五个月了。
究竟是什么,能让他在她身上耗这么久?
她看不懂他,躲不开他,可她也不想这么轻易答应他。
江知意垂眸想了想,说:“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给你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