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逸君睡了个不安稳的觉。
梦里,有破口大骂的声音,有抽泣求饶的声音,有烈焰燃烧木头然后轰然倒塌的声音,有利刃刺破衣衫划开血肉的声音。
这是什么惨案?她几欲想逃脱却始终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失了生气,倒在地上。
她喘不过气来,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只能张牙舞爪的想要离开。
一瞬间,她的耳侧似乎传来簌簌地风声,原本被蒙着一层的感觉霎时消失不见。
一点点凉意浸入肌肤,似乎是本能的,她想将自己的身子蜷起来,好保留那为数不多的温热。
可是有人却见不得她这样安稳,狠狠的一掌拍在她的背上。
天亮了。
卓逸君从梦中惊醒过来,从窗柩缝隙中钻进来的阳光昭告着时间。
她下意识偏头向床榻上看去,昨夜胡七娘在她的床榻上休息。
床榻上空空如也,仿佛昨日也都是一场梦而已。
卓逸君竟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屋外小院中有鸟鸣,叽叽喳喳。卓逸君坐在床榻边上,听着这微小的声音愣了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昨夜临时打的地铺收好。
还好如今回春入夏,夜里也并不算寒凉。
只是还没等她将外衫穿好,大堂外就有人邦邦邦的敲门。
卓逸君顾不得仔细梳洗,将外面大门的门闩拿开。
门外站的是王捷,破天荒的给卓逸君瞧了自己的腰牌:
“锦衣府搜查。”
简简单单五个字,原本站在王捷身后的锦衣府卫便鱼贯而入。
卓逸君似是还没从梦中睡醒一般,只愣头愣脑的站在门口,瞧着锦衣府卫东翻西找,一句话也没有讲。
倒不是卓逸君真的还迷迷瞪瞪的和庄周会面,面上眼睛只睁了一条缝,脑子里倒是清楚的很,她可不敢觉得自己多进了几趟锦衣府,就能影响了里面的大人办公案。更何况此刻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何必多费口舌,搞不好还从普通搜查变成了重点关注。
再者说,胡七娘既然有胆量在锦衣府后门旁开店,想必做这点表面功夫的本事还是有的,若不然,这也太自投罗网了。
卓逸君相信胡七娘不是这样蠢笨的人。
果然,锦衣府卫三巡后什么都没有,王捷拱手对卓逸君道:“谢姑娘配合。”
卓逸君依旧是方才一直表现出来的木木的样子,扯出一个带些憨憨的笑容:“王大人办公务而已。”
王捷告辞,临走前向卓逸君订了中午陆栩的餐食。
“大人心情不好,还请卓姑娘做些好的。”
做些好的?卓逸君不解,她每一次送进锦衣府的餐食,都是自己用心做的,怎么这次还得专门多说一句呢?
这样的话,卓逸君没有憋在心里,午时给陆栩布菜的时候,直接就问出了口:
“大人心情还是不好么?”
不过是头上磕了一下,也是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就还能心情不好呢?卓逸君皱皱鼻子,自己几年前就不会因为做菜时手上划了口子心情不好了,果然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才会如此娇气么?
陆栩倒是听了卓逸君这样问,明显愣了一下:“没有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回答忽然就心虚了些。
卓逸君顺着陆栩的话点点头,接着又问:“大人觉得小的的餐食不大好么?”
这话更是无中生有,让陆栩不知要从何说起:“怎么这样问?”
卓逸君答得实事求是:“王大人说的。”
陆栩的一头雾水不要太明显,起身坐到已经布好菜的小几前,眼盯着这小姑娘带来的一只砂锅看了一看,又看向卓逸君,道:
“本官不曾说过,你去问他好了。”
卓逸君很小声的哼哼:“王大人又不曾来我们济安楼用饭。”
这话陆栩难辩真假,王捷出去找往西边通信的人了,几时能回来还都未知,他更不可能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将王捷调回来。
“他说的不算。本官觉得你的膳食很好。”陆栩盖棺定论。
卓逸君笑的很是心满意足,垫着厚布将砂锅盖掀开:“这几日鲈鱼正嫩正肥,小民单做了一道鲈鱼煲,大人尝尝?”
雾气一瞬间往屋顶上窜,香味随着雾气也一同在屋内蔓延。
待雾气散尽,砂锅里的食物才显出原本的面貌来。
怪不得这小姑娘说单做一道鲈鱼煲,这锅中除了调味的蒜苗和洋葱,再算不得有别的东西了。
现在物价越发的贵了起来,酒楼食间里点一道肉菜恨不得有半盘子都是要不上价的蔬菜,就连前几日回家一趟,一向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母亲都开始抱怨这奕京城中的东西一天一个价了。
如今想要吃到眼前一样的食物,只怕是要花上一年前三倍的价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