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云看向周潇,周筠就站在院子里看着廊下的他们,跪的时间不算久,可膝盖麻得厉害,一时间动弹不了,她暂时也不想挪动。
“你在干什么?”压抑着怒气,周潇开口。
秦妙云不怒反笑:“妾身在做什么?老爷不是看见了吗?妾身倒是想问问老爷想做什么?”
她说到这,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子舜,子舜的棺椁还未出殡,老爷便亲自去儒州将他接进了府。妾身倒是想问问,是不是……是不是在子舜还没走的时候,老爷早就打算好了。”
“是。”周潇应声,没有丝毫的愧疚和遮掩。若是从前,周潇大抵还会顾忌秦妙云的身份,但是现下,秦妙云的娘家已然失势,且他如今的身份,已今非昔比。
秦妙云眼眶通红,轻轻地摇着头笑了,眼里蓄的泪终于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她看向周潇,满眼的自嘲和不甘。她已经不想开口问当年的事了,问了又如何,如今已经是这样的局面,周潇已经决定好了,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
“太师府,需要公子。”周潇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未看秦妙云,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深沉的夜幕中。片刻之后,他接着开口,天气太冷,他说话,吐息也化成一团小小的雾,“从此以后,他便是如云的儿子,因当年生下后八字与子舜相冲,便送出府养在儒州,如今子舜走了,自是该接回府。”
“如云?”秦妙云皱着眉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太久远了,以至于秦妙云还回忆了一下。她记得也是这样冰天雪地的日子,风雪比今日还大,那个叫如云的女子,在屋里叫了整整一天一夜,最终难产去了,带着她那未出世的儿子。
“老爷当真是,深谋远虑。”秦妙云看着周潇开口道,虽不悦,但到底,还是不敢真正地惹他动怒。
周筠听见如云的名字,心下一沉,她不知道如云是谁,但是,周潇准备对外说她是如云的儿子,许雾就绝对不能出现在太师府中。她不知道那日周潇同许雾说了什么,但是许雾明明同她说过,过两日就会来盛京。除非……一个不好的想法在周筠的心中升腾起。
“回去吧。”周潇淡淡地吩咐,不止对秦妙云,更是对周筠。
周筠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被青峰和月容扶进屋。
“公子稍候,属下去请郎中。”青峰将周筠扶到床榻边开口。
“不必了。”周筠出声,“小伤,多谢。”
青峰听见这话,莫名想起周筠同他比试的时候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那公子好生歇息,属下,就先告退了。”
“嗯。”周筠应声,青峰很快就出去了。
周筠泡进浴桶的时候,浴桶里热水氤氲,她的脑子里老是想到周潇的那句话。许雾来不了盛京,又怎么会答应让她先跟着周潇来,除非,周潇一早就打算好了,做掉许雾。想到这,周筠眉心一跳,带来太师府的人,除了月容,就没旁人了。这个院子里的下人,除了周潇的人,应该就是秦妙云还有各房姨娘的人,一个都不可信。
心思深重,泡的时间也久了一点,浴桶里的水都有些凉了她才起身。
推开浴房的门,就看见兰生在门外等着。他低眉垂首站在门外,悄无声息的,吓了周筠一跳。
“公子。”兰生见周筠出来,唤了一声。
“有事?”周筠微微挑了挑眉,她刚从浴房出来,想着待会就回房,里头就只穿着中衣,外头披着大氅,发尾在浴桶中被浸湿了些,还滴着水,身上带着浴房里的热气和皂角的清香。廊下的烛火幽暗,兰生看着近旁那张粉妆玉砌的脸,心口一滞,敛眉不敢看他,将手上的瓶子递到周筠的面前。
周筠看见兰生的手心里,安安静静地躺着她午后丢给他的金疮药。闪着晶晶亮的薄汗,似乎是握了许久。
“是属下失职,公子的膝盖还是需要用药。”他的声音很轻。
“多谢,不过,你收着吧,金疮药,我那儿还有许多。”周筠应声。
“是。”兰生尴尬地笑了笑,握住瓶子垂下手。
周筠往前走,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笑着道:“不过今日,真的要多谢你,多谢你去唤了太师,若不是你,我的膝盖怕是要伤得更重。”
她看着兰生的眼神里,慢慢地腾升起几丝欣悦,眼睛微微眯了眯。回过头,重归于一片淡漠,只可惜,兰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