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着哽咽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喃喃道,早知是永别,这盛京,她怕是压根不会来。
终于在天将亮的时候睡着了,不过没一会儿,就被月容叫醒了。
打开门,先看见的却是兰生。
一身玄色武服,肩发上落了一层薄雪。看见周筠,他先是将剑放下,接着上前犹豫着叫了一声:“公子?”
“无事。”周筠扯出一抹笑来,以示安抚。
月容领着下人过来,神色疲倦,眼睛红肿得跟兔子一般。
“月容,让她们伺候就行了,你回去好好歇歇吧。”
月容看向周筠,周筠也只是比她好一些而已。她将棉巾浸入热水中,拧干递到周筠的手上。
“今日是公子第一日去国子监,奴婢不在怎么行,再说了……”她说到这,明显一顿,接着就沉默了。
周筠大概也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也不再开口。
还未上马车,便听得院子里的动静。
“二哥。”奶声奶气地一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周荔的身上。
穿着一身白兔毛领粉衣裳,脸蛋红扑扑的,从院子里小跑着出来,跟个糯米糍似的。眼看着要跑出来了,没曾想在门口停住了,小小的一个,躲在门后。
瞧见周荔,周筠心情舒缓了好些,扯了扯嘴角,朝着她招了招手:“怎么了?”
周荔见状,胆子大了一些,从门后出来,走到周筠的面前伸出手。周筠低眉,周荔的小手上躺着一块芝麻糖。
“阿娘说要……礼往尚来。”周荔一本正经地开口。
周筠哑然失笑,伸手摸了摸周荔的脸:“是礼尚往来。”
“二哥,你的手,暖乎乎。”她的脸有些凉,周筠习武,体热,触碰到周荔的时候,她的眼睛都亮了。
周筠顺势伸手,捧着她的脸,她的手粗粝,却也忍不住轻揉了揉周荔圆滚滚白乎乎的脸蛋。伸手拿起她递过来的芝麻糖,放进嘴里。香甜的味道在舌尖漾开,冲去了好些苦涩。
马车摇摇晃晃往宫门去,这时候天还未大亮,只挂着几盏灯笼的街市分外冷清。不知为何,周筠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
过了皇宫侧门,建筑变得庄严恢宏起来,雕梁画栋、琼楼玉宇,在雪色的遮盖下,愈发显得高处不胜寒。马车缓缓而行,周遭洒扫的太监宫女皆低眉顺目,见马车经过,木然地靠边行礼。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停了,周筠下马车,就瞧见前头候着的小太监。
“周公子。”小太监见周筠,远远地便行礼请安道。
周筠颔首,刚想开口,便听见小太监接着道:“请随奴才来。”
行至廊下,才要抬步,便听见身后的响起:“还请两位留步,在此休息片刻。”
回过头,月容同兰生已经被拦在了几步之外。月容有些焦急地看着周筠,兰生则是有些茫然。
“无妨。”周筠出声安抚,转而跟着那小太监往前走。
转角一过,眼前便开阔起来,空旷又低陷的一块空地,像是小的演武场,被厚厚的雪覆盖着,白茫茫的一片。空地里头站着五个人,一样的玄色武服,蒙着面,看身形和站姿,不像是等闲之辈。
小太监朝着下去的阶梯抬了抬手,周筠疑惑地看向他:“这是要?”
“回公子,皇子伴读,要通过测试才行。”
周筠当即了然,斜睨了那小太监一眼,视线落到远处那五个人身上,嘴角微微勾起:“周大公子,也曾这样吗?”
小太监显然没想到周筠会这么问,愣怔片刻才犹豫着回话道:“回公子,奴才才入宫不久,旁的,并不知晓。”
皇子伴读,皆是王孙,承了不应承的委屈,自小一起同窗,但也自然而然地会成为心腹。周策去了,她又无缘无故地出现太师府,毫不费力地收下了原本属于周策的一切,谢怀澈对她有敌意,也是在情理之中。
周筠冷笑一声,抬步往下走。
“公子,奴才替公子褪了大氅吧。”小太监往前一步,微微抬手,却只触碰到了大氅上的白狐毛。